荆州城外的庙宇不比城内,不过倒也有不少香火。直到下午日落之前,最后一个香客才姗姗来迟。
门口停了一把黄色油纸伞,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家闺秀,竟独自挎着篮子进来了。这庙宇她已然熟悉,将篮子放在门口的案上便开始取香祈福。
“荆女,民女洛枳,从洛河而来。来到此地,是想为家父祈福。”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轻盈如风,扰醒了神像之后那睡着的醉汉。
醉汉翻身准备再睡一会,却又听见那女子:“我愿意拿我心爱之物换取我爹十年的寿命。希望荆女成。”
醉汉睁开眼,撇了撇嘴,从神像后往前偷看:是一位身穿黄丝绸的大家女子,看那脸庞也是清秀,不过发髻倒是盘上去了,醉汉便知道她已经嫁了人。
醉汉清清嗓子,变了声音道:“庙中何人?”
黄衣女子正虔诚地请愿,听到庙宇中的天外飞音,也是道女声,便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荆女。她激动地左顾右盼,以为是荆女降临,便赶紧问道:“可是荆女在话?”
醉汉变声道:“是。你又是谁?从哪里来?”
洛枳跪在地上,正要抬头回答,就听见神像厉声喝道:“别左顾右盼!低下头去。”
“是,我叫洛枳,是洛河码头商贾洛家姐。”
“你才,是为自己的父亲祈福?”醉汉从神像侧面地看着那名女子,完是看不出往昔的活泼俏皮,反而是发地内敛安静了。想想便知,这女子是个孝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将缘由都细细道来。”
黄衣女子道:“是这样的,荆女。我爹原在数年前失踪。可今年年初我爹突然归家,不过他却记不清很多事情。之后就卧床不起,也请了名医来看,都未能查到病症。”
黄衣女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将手中的篮子拿了过来,掀开布条便出现一个玉手镯。她将手镯拿出来,深情地看了一会便双手奉上道:“荆女,我知道您是修道者。救人性命不取费用,只要俗物化土以聚灵气提升修为。我也准备了一件俗物,是心爱之人所赠手镯。还请荆女能够救家父一命。”
醉汉斜着眼在神像后往她手中看了看,然后问道:“这心爱之物若是赠与我,你将会失去什么,你可清楚?”
“清楚。”黄衣女子点点头,她脸上写满了痛苦。接着她便道:“这是我夫君兄弟的手镯,来就不该留下的。”
“你夫君兄弟的手镯?”醉汉惊讶之际声音差点没变成女声,就被谨慎的黄衣女子听出了端倪。
“荆女的声音,似乎有点奇怪啊……”黄衣女子正要站起来,就听见神像又一正经地道:“你的夫君是叶良元?”
黄衣女子刚想直起身子就愣住了,她的表情十分的伤感。等了片刻,还未回答。在醉汉都觉得有些无趣要偷跑的时候,黄衣女子才道:“是李渡。”
“你的夫君是李渡?”醉汉失声喊道,然后便声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那个榆木疙瘩?难道他也喜欢这丫头?
“荆女也认识我夫君?”黄衣女子发问道,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其实荆女知道叶家军的将领也不足为奇。”
黄衣女子纳闷道:“不过,荆女如何会知道叶良元这个人?——可叶良元原只是李渡的副手,而且他早已在我与李渡大婚之后浪迹天涯,无所影踪了。”
醉汉喝了最后一口酒,他然不知黄衣女子些什么,只是开心地看着手中玉绿的瓶子,想着:没想到这玉瓶用来装酒倒也是够的,以后可以多讨些酒来装着。
“莫非荆女也曾是我夫君与叶良元的朋友?”黄衣女子对神像的好奇显然多了,她总想抬头看一看那神像。
不过醉汉不给她机会,在她刚要抬头的时候就沉声道:“叶良元将这珍贵的手镯给你,然后他便去游历九州了。而李渡成为了叶家军将领,娶你为妻。是这样吗?”
“没错。荆女,洛枳知道心中不该还有别人。但洛枳从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何况李渡与我也没有夫妻之实。”黄衣女子低着头艰难地着,这件事对于新婚妇人显然是很难开口的。
所爱之人不知去向,身边之人又从未有情于她,至亲卧病在床奄奄一息。这些厄运对于九州任何一位女子来都是难以承受的,黄衣女子也不例外。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虔诚地求他:“荆女,求你了!你救救家父,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你了………”
她,难过,最后还哭了起来。
醉汉这才默默地收了酒瓶,神色变得有些许认真。他从神像后偷偷看着黄衣女子:她穿着富贵,仔细看看长得还很美。
醉汉来只想戏弄这女子,没想到故事如此。
醉汉动了心思。他想了想,于是摇身一变就穿上了一身白衫,戴着蒙面头纱从神像后走出来了。
“你站起来罢。”醉汉对自己变化的声音很满意。他在人间浪迹这么多年,听了不少声音的辱骂,其中也有不少好听的女子声音。这不,今儿还真就用上了。
黄衣女子抬起头来,果真看到一个身穿白衫,头戴面纱的女子。黄衣女子赶紧站起来,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过这女子和想象中的不同,看起来有点壮硕,仔细闻一闻,似乎还有股馊味。
醉汉有些在意她的眼神,赶紧问她:“怎么?不想救你爹了?”
“想。对不住荆女。是洛枳失礼了。”黄衣女子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便对醉汉道:“荆女答应救我爹了?那我们走吧,轿子在城门口。”
醉汉伸了一下手,缓缓道:“哎,别急。我还要做些准备,你先回去吧。”
黄衣女子十分焦急,看样子是不相信他。醉汉只能装模作样地着:“你爹的病症并非是特例,我早已经救过这样的病人。所以你放心即可。明日午时,城门外见。”
黄衣女子点点头,也不敢打扰,就打算告别:“听荆女的。洛枳明日准时来。”完,她便挎起了篮子往外走去。
“哎,等一下。”醉汉想起来一件事,他透过面纱看着黄衣女子,坏笑着。黄衣女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又见他没有回音便疑惑道:“荆女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荆女只管便是。这荆州城都是叶家军在守,什么事情都应该能解决。”
醉汉假装难为情道:“啊,就是我见这庙宇中时常会有些难民、流浪汉来此避雨………”
黄衣女子以为了解了他所之意,便道:“荆女是想多派些士兵看守庙宇吗?”
醉汉有些愤怒,心里在骂着:赶流浪汉?那让流浪汉往哪里去啊!真是不给我们活路!
“我是想今晚你是否能够送点食物过来,以防万一嘛。”醉汉心平气和地道,加上那略显娇羞的女音,非常怪异。
黄衣女子有些惊讶,不过也答应了他。走出几步,又突然折回来告知“荆女”道:“荆女,夫家早在城中开设专门收容客栈,专门招待这些流浪百姓。”
醉汉十分尴尬,只得回道:“哦,如此更好。去吧。”
黄衣女子觉得这“荆女”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求医心切占了上风。她没想太多,便回去了。
站在门边,看着黄衣女子远去的背影。醉汉又恢复原先破烂不堪的衣物,拿出酒坛摇了摇,满意地喝了口酒。往神像后走的时候,还哼着曲儿,似乎末日来临也不会影响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