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刹那停止,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却目露精光。
被木剑抵住胸膛的张先达,陷入短暂的恍惚,谁也没想到气势如虹的他转眼间败在了一招之上,而且是颇为阴险的一招。
黄狗撒尿……
他咬了咬牙,说:“我输了……”
显然多有不甘。
我收起木剑,朝他伸出手。
他一愣,目光注视着我,然后也伸出了手,我一把将他拉起,拱手说:“好手段,我胜之不武。”
面对我真诚友好的态度,张先达从先前的不甘中恢复神智,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揉了揉胸口,朝我伸出手道:“你很厉害,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手段,我曾经见识过劫匪的凶残,毫无规矩可言,与这些人打交道,唯有搏命。倘若那样的局面下,恐怕我已经成了你的刀下魂,又何来胜之不武?我服你!”
张先达目光如炬,顿时感染了我,伸出手来与他用力相握,他说:“以后有空,来闽南龙岩张家土楼找我,客家人别的不说,最是好客!定以好酒好菜相迎!”
这个张先达性格豁达,让人感觉很好。
台下叫好声一片,我与张先达的比试,显然比前一场观赏性好多了,因而又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
张先达走下台,人群中有一个身材匀称的精壮男人迎了出来,身着对襟衫大裆裤,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类似穿着的男人,张先达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男人却不责怪他,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抬头朝我望来,随后拱手致礼。
想必他是此来当家,估计是张先达的父亲,于是我也赶忙回礼。
一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一处靠前的位置,继续观看。
张先达虽然输了,但是他那诡谲身法着实在台上出了风采,之后立即有人上去套近乎。
显然带有某种目的性。
这样的比试别的不说,对于提高自己知名度,绝对有帮助。
王蕴给赢家返还了收益之后,跳上擂台,说道:“你还行吧?需要休息吗?车轮战体力消耗太大,可不太有利啊,而且越往后对手可能越强,越难对付。”
“还好,张先达很厉害,差点栽了,需要稍微缓一缓。”刚才一战消耗了不少的体力,不过有龙血冲刷,恢复起来很快,倒也不惧,就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王蕴咧嘴一笑,低声说:“他不是你的对手,你力量上胜他一筹,他虽然也有实战经验,却不及你那般凶狠,或许处于尊重对手,又或许他经验不足,还不断和你正面对拼,那时就注定他会失败,期间看起来有惊无险,实际上你胜券在握。”
王蕴有着十分独到的眼力,一番分析说出了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方。
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如此。
张先达虽然身法诡谲,但每每交击,都会与我正面对撞,使得他并不能突破防线,反而陷入了短暂的被动,必须要通过变换位置来改变局面,然而即使变换,他的出手方向依然在我前后或者上方,根本没有招呼胸部以下的招式。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经验不足,又或者是作为刀客的尊严吧。
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王蕴的分析还真是句句戳中要害。
“赚了多少了?”我又小声问道。
“嗯……刚才压对方的有一个大头,估摸着你的分成有一块黑银筹了,但还是差不少,接下去你得抗压咯。”王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回到擂台下。
这时台下又开始四处为我寻找对手。
随后响起了王蕴的声音:“各位,因为擂主打的是车轮战,有所消耗,接下去的战斗难出全力,所以现在押金,涨到五块银木筹!”
众人惊叹。
张先达的实力有目共睹,不管我战胜他纯属运气,还是实力更甚,都对那些本来跃跃欲试
的对手产生了压力,一块银木筹的押金尚且不多,输得起。但是涨到五块银木筹,那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理由也很充分,车轮战,越是后来者优势越大,赌注自然也要增加。
“哈哈哈!师弟,这么热闹怎么不叫我!”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心脏一跳,这不是师兄吗?
师兄挤过人群,往王蕴跟前放了五块银木筹,随便抽了一根木剑,就径直登上擂台。
王蕴头也不回,把手伸到背后朝我捏了一下拳头。
意味不明。
“师兄!你……”
“云翼,我们好像没有认真比试过,今天正好,我手痒痒,等下可别留手啊。”师兄面带笑容,注视着我。
不禁一阵心虚,师兄的实力我很清楚,绝对在我之上,难不成第三局就要翻车了!
我一脸尴尬,不明白师兄是怎么想的。同为师兄弟,倘若他赢了,就会被扣上拆师弟台的帽子,倘若输了,又会被诟病技不如人,不管怎么想对他都不利,他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底下也有人开始起哄:“喂,周恬,你是要拆自家师弟的台啊!不怕被孙师父责骂吗?”
师兄朝众人拱手解释道:“诸位,我此来只为与自家师弟一较高下,顺便壮壮声势,积攒些人气,如若赢了,我只拿回押金,如若输了,那就按规矩来。我只比林云翼年长一岁,所以彼此实力相差不多,彼此定会是一番鏖战,颇有看点。”
“那万一你放水怎么办?”有人高声询问。
“台下肯定有懂行之人,如果看出来我放水,我赔偿两倍押注。”师兄义正言辞。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不多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人走上来押注,几乎全部押给了师兄,押给我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其中就有张先达,他出手无比阔绰,直接放下一块银纹银筹。
而王蕴竟然毫不犹豫地把赚来的所有赌注都押给了师兄,回头朝我鸡贼一笑。
呃……感情他也笃定了我会输啊!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心中无比郁闷,凭啥我就非得不如师兄?我也是很强的好吧!
挫败感使得心中的不甘油然而生,我往后退了几步,长剑直指,中气十足道:“师兄来吧,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哈哈,得嘞,你小心了!刀剑无眼!”
话音刚落,嘭一声巨响,师兄化作出膛的炮弹,剑出如风,朝我面门砍来。
不甘示弱,同样举剑朝前一劈,拼力量,我丝毫不怵!
咚!
木剑在空中相撞,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我们撞飞,各自退了三步。
“有点儿东西啊,师弟!”师兄一声怒喝,再一次朝我冲来。
“那是,没东西敢在这儿摆擂台!”我心潮澎湃,也同样回应以重剑。
我们在擂台中间猛然相撞,交手的瞬间,我们就陷入白热化之中,将身体攀升到了巅峰,极尽全力,霎时间剑影纷飞,如乱花坠地,呼呼作响,数秒钟连拼数剑。
师兄的剑法尽数传承自师父,大开大阖,以长搏短,十分凶猛,如同猛虎下山,势如破竹,挥剑之时,有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气势,木剑在他手中,愣是舞出了木棍的架势来,攻势惊人。
我这个年纪,相比于其他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数场鏖战历练下来的经验和搏杀技,也是我连打两场连胜的最大凭恃。
想当初我的对手是哪些人?
被师叔祖附体的且不去说,邪蛇!水鬼!狼妖!青山茶帮!万法教徒!血奴!哪些不是上来就要我的命?在那般情境下,不拼命难道还坐吃等死啊!
如此练就的搏杀技,实用、凶狠,招招致命!
一剑,不行就是第二剑,就是要斩杀对方!
我与师兄从擂台一头,交战到另一头,你来我往,身
形不断交错、腾挪,剑影翻飞,如疾风骤雨,一时之间呈胶着之势,谁也拿不下谁。
师兄越打越是惊讶,显然他没有料到,我会如此难缠,一股子凶狠。
交手,要的就是气势,不得不说,我在气势上,着实压了师兄一头。
他只是想和我切磋,而我似乎想要他的命……可不是压他一头么。当然,仅仅是因为剑法过于暴戾,并非真的要杀他。
如此连过数十招,两柄木剑在空中再一次猛烈相撞。
咔嚓!
剑断!
我与师兄不退反进,猛然出掌,分别拍中了对方的肩部,霎时间两人分开,连退数步,捂着胸口对视。
好强!痛快!
台下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和掌声。
此刻我们两人已经汗出如浆,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如牛,师兄在肆意地笑,而我的眼神带着杀气!
“接剑!”王蕴的声音响起,两把木剑朝我们扔来。
举手接剑,随后师兄一声大喝:“痛快!再来!”
嘭!
两人再次交缠在一起,手中的剑舞出了残影,剑与剑相撞之声咚咚作响。
师兄将剑挥舞成棍,在周围形成一股难以突破的防线,进入其中,便能够感受到凶险。
而我剑指要害,每一剑,都指向师兄最为薄弱致命的部位。
不断进入他的防线,被击退,再次突入,再次被击退。
攻防转换数十次,始终持平,难以将对方攻破。
仿佛我们会打到世界末日一般。
交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我们手中的剑也换了四茬,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枯竭,胸口化作风箱,呼呼作响。
师兄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感觉一股暖流开始在体内翻滚流淌,浑身的血液竟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将肌肉酸痛无力一遍一遍地洗刷消磨,浑身甚至升腾起层层水汽,仿佛刚从桑拿房里出来。
一股浑厚磅礴的力量,慢慢灌注到四肢。
龙血!
看见我的状态,师兄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嘭!
我的进攻开始了!
如同离弦的箭,瞬间冲向师兄,几秒内出现在他的跟前,举起剑朝他正面砍下。
师兄大惊,体力不支让他的反应也有所减缓,慌忙抬剑来挡。
咚咚咚!
我如同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怒目圆瞪,呲牙咧嘴,铆足全力挥舞着木剑,发疯似的砍向师兄,仿佛恨不得将他手中木剑砍断,将自己的木剑楔进他的脑袋中去。
师兄被我砍得连连后退,巨大的力量让他的手臂一阵酥麻,提不起力量来。
那一刻,我气势如虹,一往无前。
突然,师兄身子一斜,发出一声卧槽,整个人就往后仰去。
竟然是他被我逼到了擂台边缘,收不住势,一脚踩空了去。
原本还凶狠莫名,势要砍死师兄的我,大惊失色,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木剑,伸手拉住了他,将他猛地往回一拉。
下一秒,两个人在擂台上拥抱在一起……
师兄浑身一震,一把将我推开,连喊了三句卧槽,说:“啊!我的初拥!本来是要给心仪的女孩啊!”
我顿时一脸黑线。
师兄瞧了我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输了,你小子简直不是人,打了那么久还跟一头疯狗一样!”
短暂的宁静之后。
人群的呼声震耳欲聋。
哪怕是押败的人,也激动地手舞足蹈。
值了,能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一场比斗,押再多都值了!
王蕴笑得像一朵花,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牛波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