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隐去,天色泛起了鱼肚儿白,很快变成了暗蓝色,变成了明朗透蓝的颜色。
林陈大睁着惺忪的睡眼,平静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又是一夜无眠。从许阿琪离去的那个夜晚开始,失眠便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开始只是不敢闭上眼,闭上眼不是那个恐怖的黑衣女人,就是许阿琪的影子,到后来,干脆就睡不着觉了。
现在天已大亮,他居然开始有些困倦起来。
混沌中,雨后清新的空气伴着香甜的泥土的气息。林陈驻足,街道上空无一人,跨越躺在道路中间的废砖残瓦,抬头看见独倚栏杆的美丽女人!他眨了眨眼睛,这女人让他感到陌生而熟悉。
她说,她在等待,等待他的归来。
他问她是谁?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前世的爱!”她扭过头去,又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回眸一刻,已是泪流满面。
他不知所措!
他的世界,不知从何时起,就只有许阿琪,许阿琪的死令他生无可恋。而现在,他忽尔想起了他还有另一个名字,赵小双,还有一个可爱的女人,叫柳佩珠。
“来世,我们互不相认怎么办?”
“会吗?”
“来世,你还会爱上我吗?”
“我想,应该会吧!道士说,我有三世来善其缘,可这一世,你却死掉了!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没有啊!我还活着!”
“活着?这一世,你不是许阿琪吗?”
“不是!”
大风骤起,眼前的街景连同这女人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着,他还真的摸索到了什么。可是,不对!滑腻腻的感觉令他想起了人的皮肤,是那种死了很久的,早已经没有了弹性的人的皮肤。他像是被电流击了一般,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眼前忽悠来一团黑色的影子,转眼也不见了。
林陈心里暗骂,他奶奶个娘的,黑衣女人又来了!
林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毕业的头两三年,就有同学拉他一同去钟南山修行,林陈没去,还打趣道:“找个工作挣钱,不比修道要重要!修心养性,岂不更好,若是断七情六欲会不会让人生很无趣!”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要是会上一招半式,也不至于这么手足无措!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背上一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估计也没什么用,还是算了!
说到修道,林陈忽然想起了道士对他说的话。
“你是有朱砂痣的,或许还有希望!你有三世善其缘!”
善其缘?许阿琪都死了!还他娘地和谁善其缘!狗屁道士,真是胡说八道!林陈暗自骂道。
“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林陈感觉眼前一花,竟然来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四周黑黑的。随后,他的眼前迷迷糊糊出现了一个道士,表情温和,三绺长髯,手拿浮尘,一身青色长袍,头戴道观。
此人甚是眼熟!在林陈的记忆中有好几个道士,倒底是哪个道士?云福寺门口的那个?老莫口所遇的那个?还是,前世柳府门前所遇的那个?
林陈使劲揉了揉眼睛。
“莫非你是来去无影踪的陆一真人?不对!你怎么又像这个,又像那个,倒底是哪一个呢?”
“不拘于事,不困于隘, 乘物以游心而不为物役!”道士笑道。
“你把我说糊涂了!”
“我是哪一个很重要吗?”
“这个..”
“你刚才可在骂我?”
林陈一惊,道士可是得罪不起的,连忙道:“不敢!我只是奇怪,我这三世善其缘,今生之缘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刚才,有人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嗯?有吗?”
“那个死去的许阿琪,并非你今世之缘!”
“啊?原来,许阿琪不是呀!那柳佩珠的今生今世是哪一个呢?”
“那面神奇的镜子落到谁那里,就是在提示你。”
“你是说,白梅梅?”
“你认为是,就是!”
林陈眉头轻轻皱了皱,面露悲伤地说道:“道士,有没有搞错!白梅梅是许阿琪的朋友啊!许阿琪死了,我还是很想她!许阿琪才是我的女朋友呀!有什么办法能让许阿琪回来吗?”
但见那道士浮尘一扬,说道:“死既是生,生既是死!缘起,缘落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你今生今世与许阿琪的缘已尽,这也是最好的安排,留下空间是来了结你前世的姻缘的!”
“这是最好的安排吗?不!我要许阿琪回来!”林陈无比悲伤地言道。
道士轻扫浮尘,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要你们如此痴迷!前世的你,赵小双也曾对柳佩珠这般发誓,这般痴狂,此心不变,此情不移,生生世世在一起!难不成,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而今,上天眷顾你们的痴情,让你,让她又聚到了一起,今世的你却舍不得的是另一个女人啊!”
听了道士的一席话,林陈僵僵地愣在了那里,嘴里呢哝:“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莫问我,幻象而已!”
“难道爱也是幻象吗?不!”
“一切皆为虚空!难道不是么?你对柳佩珠的爱去哪里了呢?”
大风起,林陈无助地倚在墙边。道士举起了一面镜子,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 两道剑眉, 一双凤目顾盼生威, 鼻梁高挺, 薄唇紧闭, 黑亮的长发披散在两肩, 藏青色的长衫随风飘拂,说不出的俊秀。林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衫,胸口发闷。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无人的街头显得格外的冷清。
道士呢?
那个叫作柳佩珠的姑娘呢?她还在吗?整个世界都似乎将他遗弃。整个世界也一同将她遗弃。
脚步彷徨间,泪已是千行..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自己的名字叫赵小双。
或许是前世孽,今生缘?颤动的缕缕情丝此时重新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依稀又看到了她的影子。她在那里,迷蒙的双眸,浅笑嫣然,身后纷飞的落叶,浸染着一地红尘,半城烟沙湮没了岁月遗留的伤。
哦! 想起来了!
执子之手,可否今世做我新娘?
她似乎知道他所想,只笑不语,但问:“缘是什么?”
“缘是什么?”他反问。
她说:“前世的芬芳,来世的希望,今世的惆怅..”
...
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将林陈从睡梦中惊醒。
电话中,胖子的声音:“林陈,我说你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到呀!这都几点了!叫我一个人,在这里苦等了你老半天!这大热天儿的!你到底是来不来啊!”
坏了!
林陈一跃从床上蹿了下来。
今天,本来是和胖子说好了的,一起去游乐场放松放松。答应人家的事儿,自己怎么给忘了!
“哎哟!抱歉,抱歉!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是睡过头儿了!对不起!”林陈一脸惭愧。
“你怎么搞的?怎么才起呀!”
“要不,你先进去!我到了再去找你呢?”
“不行!这么老多的人,不好找,我在公园门口等你!今天公园人可真多,好像有个相亲大会!”
“是嘛!好啊!胖子你正好再相一个!”
“你是动员我出轨啊!”
“不敢!”
“你快过来吧!否则,我一个人,人家姑娘们会以为我也是来相亲的呢!再看上我胖子怎么办?多让人尴尬啊!”
“哈哈!这不是挺好么!万一..,你媳妇那边,我帮你解释!”
“不用!万一没解释好,我再引狼入室可就麻烦了!”
林陈“扑哧”一下笑了,“胖子,你可真逗!我是不是太帅啦?叫你如此惶恐!约我还要防着我!要不,我也不去了!我还在家里睡大觉,继续做我的美梦,你呢,爱咋地就咋地,反正,你也没有多认得女人的这种**!”
“嗨!别啊!别不来啊!你把我一人放在这儿算哪一门子的事儿!谁说你胖子爷爷没有..啊?”
“没有什么?我没听清!”林陈忍着,没有笑出声儿来。
“去!别总拿我开涮!你快过来!公园门口,我等你!”
“好!”
这个胖子!林陈苦笑着放下电话,连衣服也没顾得上穿,光着膀子进了洗浴间。
洗浴间不太大,没有窗。大白天,也不得不开灯才能进行洗漱。
林陈胡乱的洗了一把脸,抬眼,看见镜中的自己脸上什么时候长了几个小粉刺。他皱着眉头用手摸了摸,想起年少时有同学告诉他这东西是和**有关的!**越强的人,脸上的粉刺就多。
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有道理!
**?想着刚才和胖子的对话,林陈笑了一下。
林陈将牙膏挤在了牙刷上,一抬头,发现面镜子中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一团黑影儿。
“谁?”
他不禁喊了一句,紧张得转过身去。
身后除了那扇门,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那个该死的黑衣女人又出现了?
也许只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吧!
林陈继续刷牙,一抬头,猛然发现镜子中自己脸上密布着一个个粉刺,并且那些粉刺都被放大到了恐怖的程度,尖头象是开花馒头一样爆裂开来,个别的居然开出了小小的蓝色花,还渗出了蓝色的血,恶心至极!林陈吓得大叫一声,冲进房间,将那面神奇的小镜子找了出来,揣在自己的裤兜里。
他紧捂自己的脸,哆嗦着,站到了镜子前。
他的手上全是水,他知道那是他脸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不过,现在他感觉他的脸好象很光滑。
林陈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脸从手掌中露了出来。
不知道刚才是幻觉,还是因为小镜子的缘故,此时,他的脸一切正常,甚至没有一颗粉刺。他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脸,一切完好!
林陈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洗漱完毕,他又仔细检察了一下自己的脸,穿好了衣服。林陈将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间,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将镜子对着阳光,并且好奇地将阳光移到了墙壁上,很快墙壁上显示出一片光亮来。有意思的是,光亮中显现出的图案正是镜子木柄上本身刻着的东西。许阿琪曾说,那图案其实更像是一棵树!林陈歪着脑袋仔细看着墙壁上的图案,觉得许阿琪说的没错,确实更像一棵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镜子,为什么许阿琪会丢掉?为什么会落在了白梅梅的手中?道士说,这镜子在谁的手中,谁便是他的有缘之人!便是前世的那个叫柳佩珠的姑娘的再世之身。难道说,会是白梅梅?
林陈一脸的诧异。
这真的是一面神奇的镜子!为了防备再发生的意外,他便极其小心地将镜子包好,放在了自己的衣兜里,拉上了拉锁。
胖子的电话又来了。
“林陈,到哪里了?”
“刚洗漱完,马上出发!”
“哦!好!”
“我把叶江川和白梅梅也叫来吧!”
林陈差一点笑出声来!“胖子啊!胖子!你真不愧是胖子!”
“咋啦?”
“没啥,挺好!这么多人都来陪你!入洞房要不要我们哥儿几个陪呢?”
“又拿我寻开心!我是把大家都叫出来,热闹热闹,反正今天是休息日。这边公园里可热闹了,还有游乐场呢!你快点过来!”
“好的,公园门口,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