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水珠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溅到了胖子的脸上,他用手背轻轻擦了一下,说:“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物业呢?”
“问啥?”
“这个老太太是不是住在这里的?有没有她的资料登记?住了多长时间了?”
“他们会告诉我嘛?”
胖子站在电子称上称着重,继续说:“这么辛苦劳作,担惊受怕,我居然又重了!我是喝凉水都长肉啊!唉!真没办法!嗯,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物业?你也是林木公寓的租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是有权知道的!物业电话你有吗?”
“有!”
“那就打吧!”胖子催促道。
林陈犹豫着掏出了手机,看了胖子一眼,拨通了林木小区物业的电话。电话响了只一下,就有人接了,还未等林陈说话,对方便火气十足地开了口。
“警察同志,我都跟您解释了n遍了!我是这个楼的楼长,我还不清楚嘛!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就是没有这么个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死了的刘老太太的登记!没有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顶层的房子还未出售呢!是没有人住的四面白墙的空房!你向我们要她的资料,我们手里一点信息都没有!你们问我,我们问谁去啊!”中年女人浑厚的声音显然已经很不耐烦,顿了一下,又说:“该说的我都说了!那老太太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死在这里?鬼才知道!”
林陈默默地听着,轻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喂!喂!说话呀!”
林陈轻轻挂上了电话,将手机揣进了衣兜里,耸了一下肩膀,双手一摊,“物业还以为我是警察,还没等我询问,她就都说清楚了!这么说,警察也对这位刘老太太死在这里感到困惑,所以才再三打电话给物业!我没说错!我们这座楼,应该没有这么个老太太!”
胖子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侧着身,手搭在椅子背儿上,悻悻地说道:“是啊,凭空冒出个吃树皮的老太太,死在了你们楼里,还死了有些时候了!我与那老太太说话时,我就知道她是个鬼!可怜这些警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可查的!”
林陈扬了下头,苦笑了一下,“是啊!”
“要不,这样!”胖子深思了一下,像是有了主意,说:“还是给物业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联系上那个何姓的老爷子。兴许我们能从他那里再寻出一些信息!”
“也只能这样!”
林陈重新掏出手机,给物业打了过去。
“物业嘛?”
“嗯!还是要问那个死去老太太的事儿吗?我们已经快被你们警察给逼疯了!你们不是说要过来查材料嘛?怎么又打过来了啊?”
“我不是警察!”
对方电话沉默了一下,说:“哦! 对不起!搞错了!你有什么事儿?”
林陈看了看胖子,对电话里说:“我是咱们小区的租户,您能帮我联系一下我住的楼的对面那座楼一个姓何的老爷子吗?”
“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林陈皱着眉头,小声问胖子。
“好像是叫,何,何,何兴光!”胖子说。
“何兴光!对!19号楼的何兴光!”林陈重复道。
“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啊?”对方问。
“这个..哦!我们是棋友!我找不到他的电话了!”林陈灵机一动。
“等着!”
过了几分多钟,电话
那边传来了声音:“先生,您要找的是19号楼的何兴光对吗?”
“嗯!”
“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查了好几遍,19号楼没有查到这么个人,咱们小区也没有登记这么个人啊!”
“是不是租户或外来的,你们忽视了?”
“不会!外来的,我们是有登记的!不会遗漏的!”
“不会是登记的是家里孩子的名字,被你们给忽视了?”
“这个问题,我们也都想到了!确实没有这么个人!”
“你确定?”
“确定!电脑系统查了!您再好好想想,会不会记错了!”
“嗯,谢谢!”
放下电话,林陈什么也没有说。
胖子忐忑不安地询问道:“咋啦?物业找到这个人了吗?”
林陈还是没有说话,他一个人走到了窗户边,默然地望着窗外。
“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胖子有些着急。
林陈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鼻子,转回身子,淡淡地说:“说什么啊!我也快疯了!全是虚的!搞不好,连这个何姓的老头儿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什么?”
“物业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何兴光!”
“真是见鬼!”
突然,林陈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物业打过来的。
“您是林先生么?”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嗯!”
“刚刚您要找的那个何兴光,我们找到了!”
林陈一听,一脸的兴奋,他转了下身,走近了胖子,将手机放在他和胖子脑袋之间的位置,打开了免提。
“听我的一个同事说,咱们小区19号楼是有这么个叫何兴光的老爷子,可是,他去世好几个月了,人死了,我们电脑系统也给删除了这人,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事儿!很不好意思!”
“死了?会不会搞错啊!”
物业的回复让两个人彻底石化!回想着那何姓大爷那堆满皱纹的脸,古铜色的皮肤,沉陷的眼窝,干瘪的脸颊,一副活生生的面孔;回想着他说话时的声音;回想着他走路和站立的姿势,如此鲜活的一个小老头儿,居然是死掉几个月了,这分明就是在开玩笑啊!
林陈说:“他不可能死啊!我昨天还见到呢!你能确定是我要找的19号楼的何兴光吗?”
“您不是问的就是这个19号楼的何兴光吗?如果是这个人,就没有错!为了怕出错,我特别和我同事确定过,这种事儿可不是随便瞎说的!”
“嗯!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林陈顿了一下追问道。
“听我那同事说,是安眠药吃过量了,死在市中心医院!”
“哦!”
“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嗯!”林陈想了想,“对了,我们小区有没有来过急救车,抢救过一个姓葛的大爷?就是我们这座楼死了的那个老太太的老伴儿?”
“又是这个老太太!”
对方说话的语气像是烦透了这位老太太,“您等等,我给您查一下!一会儿再给您打过去!”
“好!”
林陈挂上手机,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不一会儿的功夫,物业电话就打进来了,林陈接电话的时候,胖子连忙凑了上去。
“林先生,我给你查了,咱们小区
没有您说的这么个葛大爷,连那个死了的老太太都不是我们小区的!更别说什么葛大爷了!小区从有住户入住到现在,也就来过一两次急救车,但不是因为他。”
“嗯,你们都有记录?”
“对,急救车进小区,我们有登记的!一次是因为小区有个孕妇临产,一次是因为有个小孩吃东西卡了嗓子。”
“哦! 我知道了。”
“呵呵,呵呵!”
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桌子上取过烟盒,抽了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林陈。
林陈摆了摆手。
胖子将那烟别在了耳朵上,从裤子兜儿掏出打火机,连打了几次火,都没成功,他不耐烦地将打火机丢到桌子上。
“我这儿有!”
林陈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胖子点了烟。
楼下传来刺耳的警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紧急。
胖子手捏着烟,走到窗户外,向窗外观望。
“又出事儿?”林陈说。
“不知道!”
林陈也跟了过来,伸着脖子向下张望。外面的小路上,两辆警车呼啸而过,渐行渐远了。站在窗边,胖子捏着烟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他足足地吸了几大口烟,烟雾袅袅上升,如盛开的玫瑰花,房间里顿时弥满起尼古丁的味道。
“咱们跑吧!”胖子说。
“跑?能往哪里跑?”林陈问。
“跑到乡下,或别的城市,你跟我一起跑,对了,再叫上叶江川!嗯,还有白梅梅!”
“真跑啊?”
“当然真的!看看!全是鬼!连个聊天儿的何老头儿,也是鬼!还有,何老头提到的电视台主持人吴尚言,当时他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吴尚言都死了,还能和他下琪,你想他会是个什么啊!只是那时没多想罢了!许阿琪死了!杨远山也死了!谁想得到啊!我差点上吊,你差点跳楼,明天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六指女人的阴魂还未散去,又蹦出个刘老太太,我们再这样待下去,谁也活不了!就是不死也会疯的!”
“过几天吧,你不是挺喜欢这里?你不想再过几天神仙的日子了?”
“神仙的日子?你还有这心情啊!”胖子苦笑了一下,“难得你还有心情享受什么神仙日子,不知道你泡在温泉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上一刻你还在唱歌,下一刻说不准那舒服消魂的温泉里会冒出那个黑衣女人!”
“你不想,不就太平了!”
林陈说完,从桌子上的纸盒子里抽了张餐巾纸,仔细认真地蹲在地上擦起了自己的皮鞋。他指着那伸到胖子跟前,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穿着皮鞋的脚说。“看到没有!就是明天死了,也要把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胖子看了看林陈,把烟叼在嘴里,一只手也从桌上抽了张纸,擦起了自己的皮鞋。
林陈笑着说:“这就对了!怕什么怕!”
胖子把手中的纸团成了团儿,扔到了纸篓里,道:“好吧,就听你的,正好队里还有点儿工钱没跟我结清!等我结完工钱,咱们就走,离开这里!”
林陈提醒道:“跑到别的地方也不一定就能逃脱吗?那东西要来找我们,总是能找到的!许阿琪去了别的城市出差还是死了!再说,我们往哪里跑呀!”
胖子默默地听着,揿灭了烟蒂,又点燃上一支,只是看着它在静静燃烧。
林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