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空气在表皮的绒毛拂过,内心愈加笃定的佐木猛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皱着眉头回头一看,五六米外的尽头,面罩深紫帘布的赤沼三郎站在那,一动不动,像是亘古存在的石像。
“看来这位年轻人对在下非常在意。”黑衣男子赤沼三郎依旧压低着声线,“在下难道没说过这会该休息了吗?为何还来惊扰?”
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揉着额前刘海的佐木灵机一动,解释道:“唉……我是来道歉的,毕竟之前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对赤沼先生做出那种无礼的事来。”
“你是诚心的吗?”黑衣男子的语气满是狐疑。
“或许吧?话说回来,”佐木摊摊手,“我还以为赤沼先生真的睡觉了呢,没想到还在外面游荡,莫非是什么要紧事没办,还是说……拼门之间的床不够舒服。”
言语意有所指。
赤沼三郎眉毛微动,说道:“晚上水喝多了,起来如厕,劳烦阁下记挂。”
“时刻得戴着遮面的帘布,吃饭喝水应该很麻烦吧?”佐木做了个半掀开帘布然后进食的动作。
“习惯了。”他闲云信步地朝佐木走来,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摸进怀中,似乎是要取什么东西出来。
“手枪吗?”堵在铁门前的佐木眯着眼睛,握着墨伞伞勾的手渗出冷汗,表面毫无动静,实则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如果仙田猿彦就是寄送恐吓信,装扮成诅咒武士袭击巽紫乃,并且冒充赤沼三郎的人,那他精心策划的目的,绝非当下的佐木能够凭空猜到。
保不准对方就要在这里将他这个已然构成威胁的拦路石给清除掉。
不管是从隐蔽性还是合理性来说,隐藏在墙壁之内的狭长暗道,都是最佳的下手地点。
仿佛是看穿了佐木内心的想法,帘布起了涟漪,摸索了一阵后,赤沼三郎竟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白色的牙刷,在胸前晃了晃,像是晃给正对面的高中生看。
“什么嘛!”佐木轻舒了口气,手腕松懈下来。
对方明显是刚刷完牙回来。
上个厕所顺便刷个牙,大概是合理的操作。
“罩着这样的面具,不仅是进食麻烦,连刷个牙齿都相当麻烦。”赤沼颇为自嘲。
“我是不想体验下赤沼先生的烦恼的,而且,我对这张脸还算自信。”佐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岔开,放在下巴底下。
“你可真会开玩笑。”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步之内,赤沼甩甩手上握着的白色牙刷,“不打算让让吗?”
“请便。”佐木欠身,“好梦。”
言毕,旋即迈步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铁门的旋钮转开的清脆声响。
地面的影子缓缓拉长,佐木推开木板墙壁的旋转暗门,从墙内射出去的光线渐渐增多,他看到回廊过分幽暗的环境,眼睛一时还没有适应,诧异道:“咦……回廊的灯被人关了吗?”
黑暗中有钝器划过空气的声音。
视线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移去。
“彭”,脑袋侧边猛遭重击。
“不好……”佐木眼前一黑,无框眼镜左侧的架子断裂,摔落在地,手中的墨伞也脱手而出,随后,他整个人直直地侧倒下去。
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迷糊之中,他似乎觉得自己被拖拽进了暗道内,且听到若有若无的讨论声。
“……怎么办……直接杀掉……”
“……计划……提前……”
“好……只能……这么办……”
“奇怪……那把伞呢?我之前有看到它掉在外面的……”
“这小子还没完全昏过去……”
侧耳又挨了重重一脚。
“我要死了吗?不甘心啊……”内心最后的咆哮在黑暗的意识中逐渐消弭。
躺在地上的佐木彻底昏厥过去。
……
冷冰冰的地面。
耳畔有微弱的声音,好像隔着一道门,“紫乃女士,还请快点……”
“这是金田一学长的……”侧躺在地的佐木意识模糊,眼睛半睁半闭,他挣扎着试图起身,“不……头好痛。”
颓然躺回到地面。
“什么气味……空气里有股浓重的气味。”鼻子嗅动,一秒后,他立马反应过来,这味道,对于经常在案发现场调查的他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是血!
瞬间清醒了一半,他咬紧牙齿,想用手掌撑地,却发现右手握着什么东西的柄部。
他轻轻挥舞了下,是把重量不轻的砍刀。
目光朝刀刃上自下而上细细看去,借着正对面墙壁上方小窗透进的皎洁月光,佐木发现一件让他惊惧的事实刃上有大片的血迹。
这时,眼光的余光也扫到了小窗下面和他对坐的……人影。
但躯干上面空无一物……这是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咣……”下意识地抛开了刀,佐木面色霜打一样的煞白。
“咚”,锁被旋开。
“咣当”,满脸焦急之色的金田一推开沉重的铁门。
“啊……这是……血的气味!”闻到气味的金田一,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朝坐在蒲团上的人影走去,试探问道:“赤沼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
巽紫乃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后面。
“赤沼先生……”他边呼喊边走进到距离两步前的位置。
这才发现盘坐在蒲团上,右手四指叠在左手掌的人,是没有头的。
“啊!!!”金田一惊惧地叫道,后退撞到巽紫乃的身上。
后者趴伏在他身上,双手盖在面上,浑身颤抖,跟着尖叫起来,“头……赤沼先生的头……”
“学……学长!”在门后的伸出手有气无力地喊道。
这边金田一还在抚摸剧烈起伏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缓解下来,可听到身后同一屋子内传来的熟悉声音,半信半疑地转过僵硬的脖颈,目瞪口呆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年轻男子,难以置信道:“佐……佐木,你……你怎么会在这!”
同时,他也注意到,被抛弃在佐木身前的那把沾染血迹的长砍刀。
毋庸置疑,它就是砍下赤沼三郎头颅的凶器。
佐木颤抖着手拾起身旁断裂了一脚的眼镜,戴上鼻梁。
“哈……哈哈……”
他笑得惨烈又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