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气运自有定数,一国的分合兴衰也自有它的规律,师姐心胸开阔,看得比我更深远,应当相信自己的判断。”
荣淼看向沈一,笑了笑。
“果然是你的风格,这要是小七,肯定先问我,若是不继续当初的诺言,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沈一也淡笑道:“师妹心思细腻,周全体贴,胜过我数倍。”
荣淼笑着摇摇头,“你啊,说话总是这么滴水不漏,挺无趣的。”
“连呆子有时候都比你活泛些。”
沈一依旧淡笑着:“让师姐失望了。”
荣淼心中暗叹,面上倒是依旧笑着,“师伯为什么会这时候让你到凡俗界来?”
沈一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看看,我想知道,没有修为的世界,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没有修为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人享尽荣华,有人颠沛流离。有人用一生搏前程,站在金殿上挥斥方遒,有人淡泊名利,归隐田园过点悠哉日子。有人成就斐然,有人碌碌无为。”
荣淼幽幽地说着。
沈一轻轻颔首,慢慢踱向窗边。精雕细琢的窗棂上,也不知是谁,在上面别了一朵金边芍药,点点碎光透进来,洒在花瓣上,倒给这庄重肃静的书房添了几分俏皮。
“往日倒是很少留意这些。”沈一说着伸手,在芍药花瓣上轻轻拨了一下。
荣淼见了,轻笑:“这凡俗啊,其实和我们修真界没有什么不同。你看我们修者从初入门到巅峰,一路上要折损多少颗壮志雄心。最后能站在巅峰成功飞升的人,古往今来就那么几个。我们跟他们比起来,时间长一些罢了。”
沈一点点头,“师姐说的是,或许时间短些才是上天的恩赐,活得不用那么明白,看得也不用那么透彻,一辈子还没过明白,命数就到头了。”
“挺自在。”
荣淼挑了挑眉:“我要是记得没错,你骨龄也不过二十出头,便是在凡俗,也不过刚刚成家,哪里又有那么多感叹?”
沈一笑了笑没答话。
荣淼又自顾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师弟,你怕是贪不得这俗世自在的。”
见沈一还是一声不吭的盯着那朵芍药,荣淼笑着摇摇头,走到沈一身边,伸手拍了拍沈一的肩,轻声道:“道体诀很精妙,相信师伯。”
“参、参见老祖宗!”一道颤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荣淼不用转身就知道门口站了一个宫人,捧着一沓奏折。
手一招,那一沓奏折就齐刷刷飞向桌案。
宫人的腿一个劲颤抖着,哆哆嗦嗦道:“这、这是陛下,陛下命小人给您送、送来的奏折,请老、老祖宗批、批阅。”
一句话说完,宫人已经满头大汗。
“行了,你下去吧。”荣淼说完,便合上了上书房的大门。
随即看向沈一,笑道:“瞧,我在他们眼里,可怖如斯。”
荣明选的寝宫里,一身青黑的帝王衣襟半开,躺在罗汉椅上闭着眼睛,周遭五个宫女打扇的打扇,揉肩的揉肩,喂果子的、捶腿的,哼曲儿的十分卖力。
不过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时刻留意着殿门外的动静。
“陛下。”
荣明选睁开眼,挥退了几个宫女,看着返回的宫人,冷声道:“收下了?”
“收下了。”宫人道。
“你去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情形?”荣明选捏起一颗葡萄,指尖用力,将其碾破,又将汁水擦在宫人的衣领上。
宫人垂下头:“奴婢看到……”
荣明选的眼睛慢慢睁大,嘴角露出笑来,盯着宫人的眼神意味不明:“你当真看到她和野男人在书房亲热?”
宫人猛地点头:“奴婢看得真切,老祖宗当时一手勾着那男人的下巴,一手按着他的肩,就这么凑过去了,要不是奴婢出现的不是时候,怕是,怕是好事已经成了。奴婢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生怕老祖宗拿奴婢出气。”
“老祖宗?”荣明选冷笑:“那个老东西,不想管启岳国的正经事,道貌岸然的跟朕谈什么仁厚、福泽!说什么家国气运,自己不过是个浪荡的,背着人做那些男盗女娼的勾当,恬不知耻!”
“那是朕的书房!”
“岂能容她做那些腌臜事!”
“哎哟我的陛下啊,您小声点!”
“朕小声,她都想撇下朕了,朕凭什么小声!”
“陛下诶,那位可是仙人啊,指不定有些什么法术,这要是真听到了您这些话,那可是半点余地都没了啊。”
荣明选一顿,一口气因为没能破口大骂堵在了嗓子眼,呛得连连咳嗽,一张帝王脸被憋得通红。
祈福塔上,九泽拉住面色难看的齐修翰,指了指上书房的方向,道:“师姐不喜欢我们插手的,她这些不肖子孙,还是让她亲手收拾吧。”
“也不知道师姐听到这傻子这么编排她,得气成什么样。要不我们去劝劝吧?”
九泽和齐修翰眨眼就到了上书房门口。
荣淼的声音从房门中传来:“我有什么好气的,他们荣氏也就这样了。等着吧,等他以后亡国了,我推荐他和他那个下人去写话本子。”
沈一轻笑一声:“师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