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舍不得
这阵子朝上倒是一派清平了。
前阵子蹦出来闹腾的官员一个个都安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场风雨前的宁静。
萧樱最担心的便是那个幕后安排一切的人。石和曾提到这样一幕,说他之所以害怕,再不敢去潼江边,是因为看到有人排队往河里走。
听石和的意思,或许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魅。
她是亲眼见过潼江水流的,确实十分湍急。
甭说往河里走了,人跳进去转眼就得被河水吞没。
萧樱想不通那些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进潼江的。至于鬼魅之说?萧樱不过一笑置之。
这世上有没有鬼魅萧樱不知道,可装神弄鬼的人一定有。
那人安排那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是石和恰好看到了?还是他需要一个目击证人。那人为什么是石和?最后救下石和的那个人是不是安排这一切的人?
这一切安排起来可着实不易。
可当初为什么雷声大雨点小。
那人显然很有势力,至少在萧樱看来,他在当年想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雪并不算难事。可这些年却毫无消息,仿佛根本不存在这样一股势力似的。
如今,又突然冒出头来。
而且选了凤戈初登基之时。要说他不是冲凤氏来的萧樱都不信。
只是有一件事情萧樱不能确定,他是冲着凤氏来的?还是冲着天下来的?他想的是凤氏永无宁日,还是凤氏治下的万倾江山?有太多谜团需要她去解了。
偏偏凤戈还在单方面和她冷战。萧樱从没想过她和凤戈竟然会因为怀胎生子的事情闹僵。他难道不该鼓励她?和她一起去搏一搏吗?可自从那天他离开,便没有再踏进樱歌院一步。
萧樱最初觉得伤心,而后觉得委屈,最后便是沉默无言了。
这事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萧樱本想亲自去找凤戈讲和,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而且也不是她要和凤戈冷战,是凤戈单方面和她分房而居了。
萧樱也担心便是她上赶着去求和,恐怕凤戈也不会心软的。
他和她一样,在认定某件事情时都很倔强。最终萧樱还是决定冷处理。等着凤戈什么时候想通了,她再去求和。
可不见凤戈,萧樱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委屈的紧。连带着吃不好睡不着,以至孕吐反应越发的厉害了。她本想快刀斩乱麻,顺藤摸瓜早点了结潼关案,如今却不得不搁置。
云驰这几天也没有什么消息。
想来劝萧子彦的事情也没有进展。
一边是萧子彦,一边是凤戈,两个人像两坐大山压在萧樱心头。让萧樱无论怎么自己开解都没法做到心平气和。她也只能勉强提起精神去翻卷宗,以免自己得了闲越发的胡思乱想。
丁香去求见凤戈,并没有告诉萧樱。被凤戈赶出来的事自然也不敢告诉萧樱。
丁香回到樱歌院见到萧樱,只觉得自家姑娘越发的单薄了,已经入了夏,她竟然还披了件夹衣坐在窗边,整个人显得又瘦又小。明明怀子就够辛苦了,主子还这么对姑娘,丁香越想越替萧樱觉得委屈,于是伺候起萧樱来越发的细致。
可不管丁香如何手艺了得,做出的东西再色香味俱全。
对如今的萧樱来说,用处都不大。
她不管吃什么,都会吐出来。萧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现代人孕吐厉害,还能去医院挂个水。这里仅能饮些补汤,偏偏只要从口进的,最终都会被萧樱吐出来。
好容易捱过了一天。
丁香服侍着萧樱就寝,躺下熄了灯,萧樱不由得轻轻一叹。度日如年啊。
这几天她也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也理解了凤戈为什么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她想,如果事关凤戈安危,她也会不管不顾的吧。只要能保全凤戈,别的都不重要。
就是因为知道这是凤戈对自己的在意,萧樱的气倒是消了。
可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委屈。
就因为未来十月不好过,可能会很艰难,所以她需要凤戈陪在身边。
给她力量,鼓励她,告诉她不会有事的。可凤戈偏偏因此大怒。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误会了凤戈,她不该无视凤戈对她的在意,一意孤行,不和他商量,而且说出一尸两命这么过份的话。
本来白天心里还没这么难受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孤枕难眠,她越发思念凤戈了。
一天,两天她已经习惯睡在凤戈怀里,习惯夜里轻轻一动,男人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安慰。
习惯实在太可怕了。
这几晚她总会惊醒,然后发现凤戈不在她身边。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直到天明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她的面子其实不值钱。
自己主动些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虽然白天时她还觉得是凤戈太过份,等着凤戈来找她。
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太娇纵了。凤戈因为在意她而生气,她该好好和凤戈商量的。让凤戈明白,她有信心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可她需要他陪在身边。
想通这些,萧樱悄悄起身,她没惊动丁香,独自出了樱歌院。
她知道暗卫会暗中保护她。
凤戈和她提起过,她每次出宫,不管身边保护她的是谁,凤戈都会另外安排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所以萧樱才敢入了夜一个人在宫里行走。
凤家的皇宫占地颇广,前几任凤帝都是多情的,都纳了不少后妃。
在他们看来,娶个纪子就和喝水吃饭差不多。而且还大有好处,即能笼络朝臣,又能稳固江山,何乐而不为。所以后宫修的格外曲径幽深。
白天走时不觉得如何幽冷。
夜里走四下静的出奇,萧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多捱几个时辰,等天亮再去找凤戈不行吗?为什么大半夜去找。
这里离御书房不算近,再加上入了夜视线不佳。
萧樱没注意到,她从出了樱歌院便没遇到任何人。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丁香睡沉了,没发现萧樱出门。院中还有守夜的小丫头呢
出了樱歌院,还有夜巡的侍卫。
总之,皇宫不可能这么安静,也不可能任由一个女子入了夜在宫里随意行走。
一切皆是因为
喜公公陪着年轻的皇帝站在一株腰粗的梧桐树下。梧桐枝繁叶茂,树影把主仆两个藏的严严实实的。喜公公不敢开口,只能揪心的看着年轻的皇后娘娘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御书房的方向走着。
这位皇后娘娘别看人精明。
可显然认路的本领一般。再加上天黑,只四周廊下挂着几盏孤零零的宫灯,虽然不至于黑的辩不清前路,可四周景致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所以她走错了路。
她现在走的那条青石小路,刚才已经走过一回了。
不过她显然没有发觉,依旧迈着步子,小心的前行。喜公公其实挺想开口唤住萧樱的,更想亲自给她引路。
可想到身边这位一直没开口的爷
喜公公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决定做到非礼勿视。
当奴才的眼力最重要了。
陛下这是明显心疼娘娘了。看来两人这冷战,很快便要结束了。
终于,凤戈开了口。
“喜来,你觉得朕是不是心太狠了?”
这其实是个送分题,不过眼下喜来觉得这简直就是送命题。说太狠?自然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可要说温柔,明显和此时气氛不搭。喜来想了想开口说道:“陛下只是太在意娘娘了。而娘娘也因为在意陛下,所以才执意想给陛下生下皇嗣。因为娘娘知道陛下的艰难世人都觉得当皇帝好,凡事可以自由随心。却不知,皇帝是这世上最受束缚的人了。”
喜来知道凤戈这人其实并不难相处。
只要老实本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凤戈这个主人从不为难下人。
刚才这番话,其实有些逾越了。不过喜来隐约觉得年轻的皇帝不会生气。果然,凤戈似乎轻叹一声,喜来听的不太真切,也许只是夏风拂过梧桐树叶扬起的声音吧。
“是啊。当皇帝其实没什么好。却人人想当。为此甚至不惜大动干戈。朕以前也觉得当皇帝才能活的自在。真的坐上龙椅才发现。肩上,一肩担着社稷,一肩担着黎民。永远没有松气之时。可这皇帝却不是轻意能推掉的。不管愿意与否,都要继续当下去。
朕虽然没说过自己的处境,可以阿樱的精明,想必朝堂上的难题她都知道。
她清楚龙嗣能稳定人心。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要生下这个孩子要冒多大的风险?可她依旧决定去做。
其中有对朕的感情,更多的却是替朕打算。喜来,你说朕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眼见萧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主仆两人视线中。
凤戈这即像发问,更像自嘲的话也说完了。“陛下和娘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戈笑了笑。“总说真话,有赏。”喜来也跟着笑了,想来陛下这是想明白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好事也有坏事。有让人欣喜的事情,也有让人焦虑的事情。有的时候或许需要点运气,再加上一点奇迹,余下九十八点便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萧樱到了御书房,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候再没觉出异常,那她可真的就是傻子了。
就算别的地方没有侍卫,御书房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有侍卫站岗的。
萧樱这才意识到,从她离开樱歌院,然后一路跋涉至御书房,竟然没看到一个巡夜的侍卫。
宫里日夜都有侍卫轮值的。
这显然不太正常。
她倒没觉得是出了什么意外,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大事,她的樱歌院不可能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何况这里可是皇宫,是整个凤氏皇朝安保最严密的地方。
没出意外,一路上也没看到侍卫。
只有一个可能
萧樱站直身子,四下看了看。依旧看不到人。御书房里灯是熄灭的。
所以凤戈应该在萧樱突然转身,身后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脸上原本微怔,随后恢复前几天离开时的冰冷。
萧樱一路上悬着的心,突然便落地了。
她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浅浅的痛意,果然下一刻男人也顾不得自己在演冰雕呢,立时上前半揽住她,然后急声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他这一开口,脸上的冷意自然四分五裂。
对萧樱的担忧显而易见,想要再掩藏却发现迟了。因为萧樱已经趁机展开双臂,牢牢的抱住了他。
凤戈自然不敢挣扎,他怕伤到萧樱。
只能再次冷下一张脸。“胡闹。”“是,我胡闹。五哥别生我的气了。”
“朕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你平时压根不在我面前自称朕。”一边说着,一边还一脸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那小模样,直勾的凤戈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蹂躏一番。
凤戈:“”
这真是登鼻子上脸啊。
“五哥,我错了。”
哦。萧樱竟然认错了,凤戈有些意外。这丫头倔强的很,嘴也严的很。要让她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凤戈心里清楚萧樱绝对没打算妥协,可还是忍不住冷声开了口。“你哪里错了?”
“我知道五哥是因为看重我,怕我有个闪失才会这样决定的。我也知道在你心中,我是最重要的。你永远把我摆在最最稳妥,最最安全的地方。可我却对你说出一尸两命这样的话。五哥,我太坏了。”
他的阿樱才不坏。
凤戈刚想反驳,想到自己如今还和萧樱冷战着,勉强忍下了。
他不开口,萧樱只得继续说:“其实在我心中也是一样的。你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之所以执意留下孩子,并非是因为自己想当母亲,还因为这是你的孩子啊。我只要想到孩子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我便不舍得。舍了他,就像把你生生从我心里剜出去。太疼了,五哥,真的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