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节的家里,束合已无再多心力继续说下去些什么,他任由王知节呆坐在一旁不吭声,自己回了房间。
夜里睡前,束合顶着一身的凌乱准备去洗个澡。浴室里,放着的是一个复古带着铜脚的浴缸,她打开铜制的水龙头,热水咕噜噜地涌出,花了一些时间浴缸才放满了水。
束合脱了衣服,一头扎了进去,闭上眼睛,沉进水里,无所谓水是不是涌进了耳朵或是鼻子,黑色的发丝在水中随意飘散。水下听不见声音,没有空气流动,那是一种特别无声的寂静。
这一刻,束合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得到了宁静,再也没有了那些喧嚣,她有点倦,不自觉地在水里流泪。她想着,这样眼泪是不是就看不见了。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直到再也忍不住了,她才从水里探出头来。
那种窒息感,一股脑地冲向脑门,重新透了气之后,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好像就连跳动的声音都能听见了,这似乎告诉着束合,你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又没有死去,一切都还有可能,不是吗?
肆虐了几个月的山火毫无停息的征兆,似乎愈演愈烈,突如其来的降雨也只不过减缓了一些些蔓延的趋势。可是就在近日,人们发现被烈火荼毒过后的山林,竟有了一丝丝绝望重生后的生机。那焦黑的树干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油绿,是新的嫩芽。
生命,从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总还留有些许的顽强,那是生命的本能。
束合想通了,明白了,披上浴巾随意穿上了衣服,不顾还在滴水的头发冲下了楼去。那是过了多久,王知节依旧还是那样坐着。
“我要去找Mason!”束合对着王知节说道。
“去啊,去吧……垂死挣扎罢了。告诉他一切,把我和简姝嫚的事,统统捅出去。”王知节有气无力地说着。“反正我也没有多久了……我还怕死不成?”
“什么意思?”
“这条折磨了我十几年的腿,终究还是要害死我。骨癌,已经全身扩散了,就算锯了它也无济于事。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Mason吧,求他放过哥哥,躲不过牢狱之灾,至少别再受皮肉之苦。”王知节淡淡地说着。
此时此刻,束合已经不再惊讶于自己听到的一切了,她对王知节,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年要这么做。但是她没问出口,她不想再听到这些过往的纠葛。
“Mason现在就在LA,不知道他肯不肯见你。”
“不肯也要肯,明天就去,你知道地址吗?”
王知节点头。
“车子借我,我直接去敲Mason的门。那么,你呢?”束合看向王知节。
王知节无奈地笑笑,“我?我可不去自讨没趣。”
王知节费力地撑起了腿,慢慢地走过束合身边。今天他身上那股子暗夜的香味,似乎慢慢要变成了腐败的味道。
“你真的要死了吗?那次在山上,我看你腿脚还特别好的样子。”束合问道。
“呵呵,你见过哪个杀人魔,把人杀到一半了,结果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会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的?”王知节板过自己苍白的脸,对着束合,“我那天……吞了两瓶的止痛药……”
说完,他慢慢的,拄着自己的拐杖回了房。束合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略微蜷缩起来的身躯,看着像是一个风卷残烛的老人,慢慢地,没有了生机。
事已至此,他失了自己唯一在意的哥哥,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甚至连“复仇”的力气都快要消失殆尽了。
清晨,王知节还在房里没有出来,门廊前的柜子上放了一把车钥匙和Mason的地址。束合走去车库,看见那里停着王知节六七辆的豪车,她拿着钥匙开走了其中一辆。
Mason的家在富人区的深处,那里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很多人甚至花了高价买下一栋房子,只为了自己寄出的信件地址上,会显示90210的这个邮编。
车子开到庄园门前,应答器里束合回复了自己的名字,铁门很快地便打开了。
束合敲门并没人回应,她慎慎地推开大门,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张望了四周,又走进去了一些,最终她看见Mason坐在后廊上,面朝着泳池悠闲地喝着咖啡。
束合轻声走到Mason跟前,鞠躬打了个招呼。
“哦,束合啊。”Mason似乎对束合的到来早有预料,不急不慢地说道。
“董事长,我来是为了……”
束合还没说完,便被Mason打断了。“今天的阳光真的不错,你看这棕榈树,冲得比天还高,在它的树顶遥望远方,能看得很远很远。它以为它的目之所及,皆是它的世界,可惜它忘了,它自己的这个根啊,始终在我的院子里,哪一天我要是看它不顺眼了,便能把它连根拔起,让它永远也见不到这个蓝天白云。”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为何要左右别人的人生?”束合努力克制着自己略微紧张的心情。
“没有亏欠,谁都是个体。可你今天来求的这个人,他得赔我两条命,他今天的这个下场,又有何过分的呢?”Mason低沉着嗓子,抿了一口咖啡进嘴里。
“不是的,不是他。Bella不是王锦渊害的,他也是无辜的。董事长,您收收手吧,看在他那么多年为了您,尽心尽力地打理公司的份上。他有罪,他认了,坐牢判刑他都可以承担,只是,我求求您,不要再找人在牢里折磨他了!”束合说着说着,带了哭腔,她跪在了Mason的面前,泪流满面。
Mason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被束合这番话触动,他无动于衷,继续地端着他那杯黑得不见底的咖啡。“好好地在我手下做事,我还能放他一条生路,可他偏偏要为你出头。我想让他一心一意地为了杨家,他便把你护着,从不告诉别人你们的关系,他明白,要是我知道你,必定会把你从他身边除掉。最后,你苦心经营的事业,便会被我彻底地断送。王锦渊他一瞒就瞒了那么多年,可最后呢,他还是忍不住了。”
“为了杨家?可是您要是信任他,根本就不会把简姝嫚招来,架空王锦渊的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