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绝不应该是冷眼旁观……
不一定要翻天覆地,但定要问心无愧。
从此刻起,不再是江玉燕的问心无愧,而是属于她自己的。
想到此处,笙歌豁然开朗。
久久停滞不前的修为和心静,终于阴差阳错却又冥冥之中皆有定数的迈向了一个新的道路。
笙歌以前一直扬言征战星辰大海,可终归把自己放在了对立面。
如今,她学会将自己与星辰大海融为一体。
假以时日,世间万物也好,星辰大海也罢,都将是她最深厚的底蕴。
成为国师的日子里,笙歌早就靠着她半吊子的神棍本事和三寸不烂之舌哄的老皇帝言听计从。
可对诛阉党,整吏治,肃朝纲一事,老皇帝并不热衷,反倒是执着于求仙问道。
于老皇帝而言,宦官是他用着最得心应手的存在,诛阉党岂不是多此一举?
对于老皇帝的言论,笙歌无语极了,只能偷偷翻个白眼,以表不满。
帝王如此作为,国家如何兴盛,百姓如何安康。
笙歌也不是没有想过揭竿而起,建立新政权。
可,她注定不会久留。
而新朝与旧国遗民之间,必然会有着漫长的战斗。
哪怕这个王朝在她眼里已是风雨飘摇伤痕累累,可依旧有无数的文人铮铮铁骨效忠正统。
总不能简单粗暴的杀光所有人吧?
想通这些关节的笙歌,不动声色的蛰伏下来,壮大自己的羽翼。
身处朝堂,那么就要入乡随俗。
笙歌以为表诚心需要童子童女向上苍祈福为由,在老皇帝那帮被忽视的皇子中选了一个根骨毅力品性都还算不错的孩子。
既然老皇帝人到暮年,已无雄心,那她不如手把手教一个不拘一格且能翻天覆地带给这个王朝新气象的新君。
只是这个时候被等待挑选的孩子,一个个瑟缩不安。
毕竟,在大多数的志怪小说中,童男童女最后都是需要祭天的。
“就你了……”
笙歌指着一个鼻青脸肿偏偏有一双好看眼睛的男童说道。
在后宫行走的日子里,笙歌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这个总是从冷宫狗洞里爬出来的小男孩儿。
坚毅,且勇敢。
小小年纪,在凄苦的冷宫尽力生存下来。
从未放弃,也从未屈服。
这个被生在冷宫,甚至连皇家玉牒都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孩子,空有皇家的血脉和身份,却被忽视的彻底。
若不是笙歌对老皇帝一遍遍强调必须得把所有的血脉带出来,由她感应,老皇帝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孩子。
“走吧……”
笙歌对着那个人群中灰扑扑的小男孩儿伸出了手。
小男孩儿抬头看着这个在他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时接住他的人。
嗯,在接住他之后,又把他扔到了地上……
奇奇怪怪的人……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笑的恶劣狡猾的女子会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
小男孩儿把手放在笙歌手心,突然认命了。
“我要死了吗?”
“祈福祭天时能不能先赐死我,然后再焚烧。”
“就让我死的时候不那么疼吧。”
小男孩儿悄悄的问道。
笙歌失笑,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孩子,有些心酸。
没有求饶,只是希望在结束这痛苦黑暗的一生时不再那么痛苦。
他在祈求最后一份轻松。
“谁跟你说我要把你当做贡品焚烧祭天的?”
“你这小脑袋瓜子怕不是被摔坏了。”
“明明不久前见你还是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傻乎乎的,难道我选错人了?”
笙歌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的国师殿当成洪水猛兽呢。
难不成她会吃人?
╯^╰
也不知道用脑子好好想想,妖怪有她这么好看的吗?
“我不用死吗?”
小男孩儿仰脸,好看的眼眸中悄然多了几分期待。
“不用……”
笙歌没好气的说道。
回到国师殿,笙歌唤人准备水,衣服,伤药,让小男孩儿收拾干净。
没想到,这个灰扑扑在人群中看着一点儿都不显眼的人,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嗯,挺好看。
对此,笙歌满意极了。
毕竟是要朝夕相处,手把手教的孩子,可爱好看些总归能让她心情愉悦。
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颜狗的快乐就是来的如此简单。
“方出旭旭,日后在我身边做童子时,便换方旭吧,太阳初升,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于你而言是,于这个国家亦是。
晦暗不明的紫薇星也终于开始逐渐散去阴霾,较之以前明亮了几许。
钦天监把这一星象改变告知了老皇帝,老皇帝大喜,自以为是笙歌那个选血脉相连的皇子公主祈福的法子开始奏效。
趁热打铁,老皇帝高兴,笙歌便冠冕堂皇的催促着老皇帝把小男孩儿上了皇家玉牒。
嗯,名正才能言顺。
她可不想一切到最后水到渠成之后,突然又有人跳出来质疑身份血统。
笙歌说的神乎其神,老皇帝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多的生机,很是开心的应下了。
笙歌觉得自己在神棍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 ̄⊿ ̄╭
……
……
“方旭……”
“我选你不是让你来打扫卫生,照顾起居的……”
笙歌看着那个犹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的方旭满头黑线。
难道是她布置的课业没有打扫卫生来的有趣吗?
“过来,习字……”
笙歌扯过方旭手中的抹布扔在一旁。
“方旭,我希望你如同初升的太阳,冲破黑暗,璀璨明亮的成为最中心。”
“我递给你一对翅膀,至于你能不能一鸣惊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别辜负了你的名字。”
在黑暗苦难中长大的孩子,有一颗玲珑心,可也过于谨小慎微。
许是笙歌罕见的严厉冷漠,房间内的气氛霎时凝滞。
“我可以吗?”
半晌,打破这片沉默的还是方旭。
他忐忑,他紧张,他也害怕……
他害怕被丢弃,害怕重回深渊。
常年身处黑暗,没见过光明,便也不知恐惧。
可如今,亲手触碰了光明,就会愈发害怕。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