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昭却不想成为他的借口,当下便笑眯眯地劝南穆王,“今夜感谢王爷过来关切了一番,我这里已经没事了,大夫也说了只要好好休养几日便能好全。王爷实则也不用再待在我这里了,眼下还是夫人那边要紧,切莫因为我这点伤痛影响了您及夫人之间感情。”
南穆王的目光即刻就投了过来。
沈凉昭再接再厉,“再者,方才看这名丫鬟急匆匆的,夫人那边怕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千万不要耽误了。”
作为差点当了一晚上木头人的杨青菀,这会儿倒是十分默契地接过话题,“相爷说得极是。”
原本还要多说上两句,想了想又怕说多错多,跟前的这位王爷她可得罪不起,到嘴边的话便又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
从李夫人那边来的丫鬟见相爷及杨三姑娘都在替她说话,登时又跟着多说了几句。
许是话都别说完了,南穆王没有拒绝的理由,与沈凉昭道了别之后,扭头又问杨青菀,“如今夜已深,杨三姑娘再在向南居待下去委实不合适,难免要被嚼了舌头。”
杨青菀跟着站了起来。
她自然明白这一点,实则南穆王来的时候便打算要走了,如今见南穆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催她一道走,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她不自觉地朝年纪轻轻的沈大丞相看了一眼,后者接收到了她的求救,当下便唤了颜七上前来。
“我也是觉得夜深了,你是该回去睡了。王爷府里有娇妻美眷,若是一块离开只怕这王府里要闹翻天,故而我遣颜七送你回去,你也不至于怕黑之类的。”
杨青菀飞快地道了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沈凉昭的这一招先下手为强,着实有些狠,就连一向隐忍的张延钧都沉不住气了。
他的眸底迅速染上了一抹怒意,若非是自控能力强,也不知这会儿会说出点什么来。
最终,因着相爷的一番话把话给说死了,他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娇滴滴的侯府贵女在颜七的引领下步履轻快地先行离去;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才带着隐隐的怒意离开了向南居。
一路上,他想着向南居里发生的一幕幕,脸色越发阴沉。
而李夫人这会儿已经梳妆打扮好,面无表情地在贵妃椅上坐着。得知南穆王已经过来了,整张脸一下子才柔和了下来。
她笑着迎了出去,将将行至纱幔之下,抬头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她高兴地唤了一声王爷,往下的话却是在看到那位阴沉的脸色后尽数给吞了回去。
见那人不管不顾地朝她劲直而来,她下意识地后退数步,却仍被那抹迫人身影给三两步追了上。
一个十分冷漠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你要说的事最好真的是急事,若是因为白日时候的那点事便算了。事情到底如何我已经不想追究,薛叔伺候了两代家主,他既然做主把这事儿揭过,便是不愿宅里不睦。你仔细记着自己的身份,若真再弄出点什么事来,我可能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李夫人只觉得自己的热忱如当头被冷水给浇灭了一般,方才的欢欣雀跃已经荡然无存。
她原本也不想计较这个事,如今被跟前的男人如此冷漠地提起,仿若一切都是她的错,今日硬生生忍下的委屈即刻就用上心头。
她不曾在南穆王跟前失态过,这次则是双目猩红,隐忍的泪水扑簌扑簌往下狂掉。
“怎么连王爷都是这般看妾身的?妾身原本是不想再提及此事,只是如今您竟是这般想法,妾身不得不为自己辨上几句。白日那是委实是妾身被周姨娘算计了,她的目的便是想离间我们夫妻二人,妾身当时就说得十分清楚了,妾身若真嫉妒她抢走了所有您的宠爱,哪里会把她留到现在给妾身添堵不是?”
她泪眼婆娑,心里头十分不好受。即便如此,见跟前人依然铁青着脸,也只能把性子再收一收,声音更是缓了又缓。
她试图把手搭上了他的腰,实则也是有求和的意思。
“王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前后也有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您最是了解妾身的,又怎能听了周姨娘的几句话便把一切过错都推在妾身的头上——”
话将将说到一半,她的手却被人给毫不留情地甩开。
“我便是太了解你了,故而警告你适可而止。当年若非是我对你太纵容,尧宁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张延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思绪有一瞬的放空。那一瞬过后,眼神却是犀利得吓人,直把李夫人给逼得又退了两步。
“王爷你是什么意思?尧宁县主是病死的,与妾身有什么关系?”
李夫人神色惊骇,心跳如鼓,冷不防提到了已经病故的前王妃,她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张延钧却忽地平静了下来,他轻飘飘把李夫人看了一眼,踱步坐在了上首,冷睇着她。
而那个眼神让李夫人的压力倍增。
她慌了一瞬后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轻轻走到他的身侧去,柔声道:“爷,妾身心知您一直觉得愧对于前王妃,可是感情的事又不能勉强,您除了不能给她爱,其他的全都做到了最好。当年她缠绵病榻好几年,什么进补的汤或药像不要钱的一样都吃进了她的肚子里,您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她越说声音越轻柔,试图以此能让跟前的王侯有共鸣之感,“人死不能复生,那些陈年旧事您也不能一直记在心里,要珍惜眼前人啊!我们历尽万千磨难,好容易才能举案齐眉,岂能因为一些外人使得我们之间有了隔阂?其实如此也好,前王妃百病缠身,还不如死了个个解脱,您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她的这番话,引得在座的年轻王侯笑了一声。
李夫人把人望了望,越发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不会以为是因为自己说的这些让这位爷高兴了。
她面上又慌了,下意识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
“你说我对她仁至义尽,那你呢?”张延钧的唇角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再抬头看人的时候神色很是古怪,“你不会以为当年你在尧宁药里下毒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吧?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