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鲛人早已逃亡殆尽,只剩这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被绑在岩石上动弹不得。因为天上的太阳重新升了起来,它又许久不曾着水,原本水蓝色迷幻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开始寸寸皲裂,手臂、鱼尾巴等处也似乎比之前皱缩了许多。
“常听人说海上有鲛人,产珍珠,善歌,迷惑过往船只,如今一看,果然是害人不浅,”泓一恨恨地说道,拎起那只小鲛人的尾巴,“今日没抓到大的,就把你碎尸万段!”
披拂等人见船只受损严重,险些葬身大海,对这东西也是恨极了。楷人不无忧虑地提醒道:“刚才跟你们说了,鲛人的血液有奇效,绝不可落水,否则绝计会招来大海啸的。”
众人一愣都有些半信半疑。只是自从入了这北溟海以来处处不顺,如今才刚刚进入深水之地就遇上了这不吉的鲛人,还被它发出的妖鸣引得船触了礁,当真是倒霉之极。此刻众人虽对鲛人恨之入骨,可楷人的话说得实在可怕,万一真引来那毁天灭地的大海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真是棘手。
那小东西被倒悬在空中,挣扎不得,整个鱼尾巴颤抖如筛糠,就好像能听懂人话一般,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泓一见这恶物恐惧的样子心中那大感欢唱,接着楷人话茬儿道:“即便不让它出血,我照样有一百种方法弄死她。”
和见这群男人正筹谋着如何杀死一只小鱼,觉得无聊,便欲拉着楷人走开。不料方一回头猛地听见不远处的海面有断断续续的低鸣之音,那声音婉转凄切,如泣如诉,原是有大鲛人偷偷露出头来张望自己的孩子。
见和往这边看来,那些大鲛人立即跳远了些,然那悲鸣之声却更凄切了。和本想着这些东西常在海上害人,不知有多少渔民葬身于此,此番丢了自己孩子的性命原也是报应,并无丝毫值得同情之处。
楷人简直是和肚子里的蛔虫,他笑着点了点她的下巴,“美人,他们要把小鲛人活活闷死。你是不是不忍心?”
和厌恶地欲推开他,“你可真烦。”不想双手被他紧紧握在掌中,他半是开玩笑地说道:“美人,若是有一天我被人给绑了,你会不会跟那些鲛人一样冒死救我?”
和见他又开始不正经,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父母,充其量只是你主人罢了,我又为什么救你?”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有我在,没人能绑走你。”
泓一对着那些海上探头探脑的大鲛人吹了声口哨,“看看,这些东西方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又过来这里生死离别,可真是没意思。”
披拂催道:“此地不宜久留,还不知有多少潜藏的祸患。你赶紧解决了这东西,一起去修补船底,好早点启程。”
小鲛人宛若有灵般剧烈震颤,远海的大鲛人上跳下跃更是悲伤至极,“啊呀”犹如千万婴儿哭声聚集在一起,一时间场面甚为震撼。
一阵海风拂过,小鲛人的眼角落下一颗颗闪闪发光的东西,“啪啪”落在柔软的沙滩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沉粼捡起那亮晶晶的东西仔细一看,那一个个小球圆润无比,阳光的倾洒下犹如闪烁而不耀眼,端是上好的珍珠。
“奇了!”泓一惊叹道。
楷人拈起小鲛人哭出的珍珠,“都说鲛人迎风落泪,其泪化珠,凝结海气,此言不虚。”
只见小鲛人的眉睫一闪一闪的,晶莹的泪珠在海风的鼓舞下缓缓凝固、化珠,小小的脸上蕴藏着与父母生死离别的悲伤。便在此时,远海亦是闪光点点,连成一片,乃是海中众鲛人哭泣所生。
那一颗颗看堪称完美的珍珠在渔人眼中乃是无价之宝,古往今来,多少渔人因为深海采珠而丢了性命,为的只不过是这世间最凉薄、悲情之物。
众人虽得到几十颗宝贵的鲛人之泪,却毫无用处,更不会拿它卖钱谋生,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便是此理。
和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承认自己有些确实是妇人之仁了。
明明方才这些鲛人害得自己差点葬身海底,此刻见此骨肉分离之景,仍是不胜唏嘘。
楷人拿将那些珍珠一一捡在手中,道:“诸位大神仙,不如听我一言。小人虽只是个市井凡人,却多少知道些海上的求生之道。正所谓穷寇莫追,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这小鲛人己经被我们给捏住了,杀死它也不急在一时。不如听我的,且先带在船上,这海上风浪无情,还不知有多少诡异之事会发生,留着它没准以后也能派上用场。”
和心中一动,知楷人是见自己心中不忍才去特意求情的,忙不动声色低拂去眼角泪水。披拂一听这鲛人能今后能派上用场,想来此言也是在理,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泓一到底还是意难平,非要折磨这小东西一通才肯罢休。
就在那一瞬间,只有沉粼的脸上出现了复杂难以读懂的神色,和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那目光是冲着楷人去的,那样地不留情面仿佛要把对方看穿一样。
而楷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异样,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美人,你要好好感谢我给你留下了这么个小宠物!”他颇有兴致地在和耳边低语道。
这一场风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好好修补海船。船的别处倒也没受太大的损坏,只是船底在方才的风雨中撞一个大洞,里面的带的小木船却都还在。
众人纵然没有骷髅手那般造船绝技,到底也是修炼之人,只是修补船板而已,倒也不在话下。
棘手的是这荒岛上哪有现成的木材,众人左右寻找,只得以薄岩石作基,又捡了海边的牡蛎壳削出几枚铆钉来,暂时填补空缺之处。
做到半截,披拂忽然停下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