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丰被革职查办了。
山东监察御史齐应龙在受到登州几个生员的检举信和揭发材料之后,嫉恶如仇的他立即上表弹劾马文丰,要求将他革职查办。
因其弹劾的奏表证据充足,此事又因其文人学子的强烈愤慨,因此朝廷从速处理,很快便有了回复,同意将马文丰革职查办。
传闻山东监察御史齐应龙上表弹劾马文丰之前,巡抚孙世佑本来还想保一下他的,曾委婉的暗示过齐应龙,让他手下留点情,只是罢了马文丰的官便罢了,给他留个冠带闲住机会,但是齐应龙压根就不接孙巡抚的茬。
监察御史属于风宪官,虽然负有监察地方之职,却直属于督察院管理,跟地方无涉。孙世佑这山东巡抚虽然是一省首脑、二品大员,却也管不到这监察御史。因此齐应龙不给面子,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关键是孙世佑也跟马文丰也没有什么交情,是看在布政使王政的面子上,才跟孙世佑打个招呼的,御史官品不高,但向来以战斗力旺盛著称,若没有必要的话,犯不着为此事跟这个齐应龙这个御史去杠。
因此孙世佑既然事不可为,也就随他去了。
……
登州知府杜文辉虽然老成持重,只想求一个“稳”字,但是看清局势的眼光还是有的。
在马向东亲笔写就的揭发他爹的黑底儿的材料被纪浩丢出去之后,他立即便意识到马文丰已经彻底完了,在第一时间他就上书弹劾马文丰。
他的奏折到达朝廷的时间,甚至比齐御史的还要早一些。
其实他之前局势还未完全明朗之时,不去弹劾马文丰是为了求稳。现在局势明朗之后,第一时间弹劾马文丰,也是为了能够安稳。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弹劾一下马文丰,说不定就会被御史们弹劾他包庇下属了,而且事情已经基本明了,马文丰基本没有翻身可能了,也不用怕结仇了。此时弹劾马文丰,并没有多少后患,还是很稳的。
而且这几天,他除了给门口的那些文人士子们送些绿豆汤之外,毫无别的动作,已经有些激进的学子对他口诛笔伐了。他若是再不出手挽回一波声誉,很有可能他在士林的名声也要臭了。
是以杜知府这一次不但弹劾马文丰,而且在朝廷派出前来拿人的缇骑到来之前,先行派府衙衙役将马文丰暂时控制起来,以防他铤而走险逃走。
对于知府大人的行动,文人士子们自然是拍手称快。这些学子们都认为:正是自己这些人的请愿声讨,才让之前瞻前顾后、想要置身事外的知府大人幡然醒悟,上书弹劾马文丰的。
一时间,一众文人学子对于自己再次为登州除害,为士林除垢,都感到正义感、成就感爆棚,纷纷聚堆庆祝去了。
…………
纪浩在见到朝廷派出的一队缇骑将马文丰拿办之后,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虽然他自认对付搞垮马文丰的各种布置,已经做得很是充足了,但是这些天还是一直有些担心马文丰会有反击的手段。
马文丰毕竟也是宦海浮沉十几年了,没有一些手段,怕是很难这个年纪便已坐到一府同知,而且据说他的跟省里的王藩台关系很近,纪浩还真怕事情出什么纰漏。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他跟毛希哲那天收拾马向东时,虽然没有明说对付他爹的幕后之人就是他们两个,但是马向东只要不是傻子,肯定已经猜到了是他们在背后使坏,也肯定跟他爹说了。若是这次马文丰不垮台,定然会报复他们的。
虽然纪浩手里还有马向东的那些罪证作筹码,但是终归是个大麻烦。
是以,这几天,纪浩虽然没有再继续为对付马文丰添火加油,但是却一直在密切关注此事。
如今马文丰终于被革职查办,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纪浩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毛希哲的关节挫伤又养了这几天,身体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如今看着马文丰倒台,他心里也痛快了。
如今已是七月初了,还有一个来月就要举行秋闱了。
大明的科考,比起唐宋时的科考来,已经有了非常的详细和严格的规定。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卯、午、酉年的书和考生结保等手续,并不是直接去山东贡院便能考的,因此毛希哲身体无碍后,便打算跟纪浩辞别,回返莱州去准备这些事情。
…………
西风起,秋微凉
登州城西,十里长亭。
今日,纪浩在此为毛希哲送行。
纪浩很是不舍的依依惜别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真是有些不舍啊。为兄在此先预祝原明今科高中了,争取能抡元夺魁。”
毛希哲苦笑道:“文泽兄你就别埋汰我了,别说什么抡元夺魁了,今科就算想要中式,怕是也没多少希望。”
纪浩笑道:“原明你这属于未战先怯啊,如今怎能打胜仗?!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啊。”
毛希哲无奈道:“小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实力,才没有信心啊。”
纪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毛希哲笑道:“文泽兄不必担心,今科不中也没事,反正小弟还年轻,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小弟这年纪中举,也未必是好事。小弟这次就算先去打个前站,熟悉一下程序。下科咱们兄弟一起赴考,争取一起中式。兄弟嘛,就要整整齐齐的一起中式。”
纪浩摆摆手,苦笑道:“可别,原明你要是等着跟为兄一起中式,估计这辈子都没戏了。”
“文泽兄你这属于未战先怯啊,如今怎能打胜仗?!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呃……”纪浩无语,这才一会儿功夫,毛希哲已经把自己刚才给他打气的话拿来用上了。
“文泽兄你不就是稍微忘了一部分经书嘛,这算什么。就算脑袋一时不能恢复,想不起来那些忘掉的经书。以文泽兄你的才情,三年足够重新学回来了。”
所谓脑袋磕坏了,忘了许多事情,是纪浩随口编得一个借口,他不愿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不由的连忙笑着道:“好吧,为兄相信自己。不过今科,原明你还是一定要好好考啊,为兄还等着你中举之后,罩着我呢!”
毛希哲答应一声,道:“那小弟一定尽力。”
一番说笑之后,毛希哲跟纪浩拱手作别。
毛希哲很是江湖气的朗声道:“此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再相见,自当把酒共言欢。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纪浩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毛希哲说罢,潇洒的翻身上马,带着贴身仆役王修成离去。
马蹄作响,在满天朝霞的映照之下,毛希哲策马向西而去,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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