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瞳,好久不见。”
暗寂偏头,朝着来人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虽然其实两人之间并未分开多久,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刻,冥瞳的到来是那么地让他感到亲切。
早在刚才,他就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觉得可能会有人来到这里救出自己,这没有任何依据,他却是不知道为何对此异常笃定,因此刚才才会有了与那眼眸主人的那场交锋,以至于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所幸,他赌对了。
暗寂打量着这突然出现在这间密室中的少女,眼神中带着些讶异,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幅若有所思之色。
这一刻的冥瞳,一身厚重的衣物被其脱下,她身着淡蓝色的裤裙,其上绣着种种繁琐瑰丽的花纹,却又不显得凌乱,胸口处,一个暗金色的十字架图案格外显眼,与裙子的淡蓝色基调格格不入。
头上原本带着的棉帽被她摘下,一头深蓝色的秀发披散在脑后,额头处则绑着一条白色的头巾,其上印有一只深红色的竖眼,若是细细看去,一个极其微小的十字架赫然处于竖眼的眼瞳中心,透出一股妖异之感。
暗寂就这么看了冥瞳良久,目光又分别停留在她胸口处以及额头竖眼的十字架上,眼神一阵波动,但旋即平复下来。
他想抬起手向冥瞳打个招呼,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手臂还是无力,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惨况,有些无奈地向着冥瞳投来求助的眼神。
冥瞳瞥了他一眼,视线转开,暂时不去理会暗寂那种眼神,转而看向那双灰色眸子,双眼眯了眯,眼中透出点点寒光。
那眼睛也将目光望向冥瞳,当他注视到冥瞳胸口的十字架纹饰时,他的眼神中竟然有着一抹惊恐与慌乱一晃而过。
冥瞳手中的断枪斜指向那双眸子,银白色的十字架尖端散发出阵阵神圣波动,气息集于一处,将那其生生震慑在原处不敢动弹分毫。
枪尖的圣光越来越刺目,逐渐要将整间密室都笼罩。
然而更加令人惊异的是,暗寂竟然能够隐隐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开始响起了阵阵祈祷声,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朦胧,灵魂仿佛都要被拉向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神福音的世界,在那里享受永恒的宁静。
“你……你……你!!!你是!!!”
一声充满惊惧声音的怒吼陡然自密室中响起,也将暗寂从那种幻景中拖拽回来,天堂般美好的世界消失,眼前依旧是冰冷的钢壁密室。
暗寂只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看着那杆断枪,又看着冥瞳,眼神愈发复杂。
冥瞳缓步走向那双眼眸处,十字架尖距离那眼瞳越来越来近,暗寂甚至能够看到,那双眼眸的深处,竟然也隐隐有着神明的虚影浮现,甚至逐渐清晰,慢慢凝实。
眼眸逐渐变得涣散呆滞,双眼仿若失去了焦距,枪尖已经快要触到眼球表层了,他却似乎仍没有丝毫察觉。
突然,只见那张嘴猛然发出一声尖叫,啸声传荡开来,直震得人耳膜生疼,精神都出现了一瞬间短暂的恍惚。
冥瞳手中的断枪被声浪掀起的波动而轻轻弹开,尖端刺向眼眸上方三分处,带起一道耀眼的圣光,虽然没有接触到眼眸,但其伴随着的灼热的气浪竟让那眼眸上燃起点点星火。
而那眼眸的面对着这被灼伤眼球的恐怖折磨,没有丝毫停顿,抓住了这片刻的时间,冥瞳将枪身翻转,调转枪头,枪尖再一次向着他刺去。
但就是这么短短片刻之间,那双眼以及那嘴唇瞬间淡去,枪尖触到虚影,让遥远处眼眸的主人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却并未将其彻底刺穿。
“圣塔……!圣塔!你是圣塔的心言者!?你们难道竟然敢违背圣域条约!?你……”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虚影就因承受不住圣火的燃烧而完全爆散了。
冥瞳就这么保持着向前此处枪身的姿势,许久没有动弹,枪尖依旧有火星飘散,直到最后的火光熄灭后,他才收回断枪,在原地静立良久,双眼盯着这钢质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暗寂也自沉默着,他的双眼在不自觉中闭上,呼吸也有些急促,当他睁开双眼时,却见自己眼前,一双眸子也正注视着她,离他的眼瞳是如此之近。
他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才发现眼前之人是冥瞳,暗寂心底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望着她,开口说道:
“现在,敌人也退去了,你事情也应该想完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将我从这个地方弄出去了?”
冥瞳的眼睛眨了眨,直起身子,绕着暗寂此刻躺着的铁板床转了几圈,还用手轻轻敲击了几下,敲得床板发出“铛铛”的几声脆响。
暗寂迷惑地望着冥瞳,不明白她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就在他要开口询问原因的时候,冥瞳的断枪突兀地刺出,枪尖触到其鞋底的一片阴影之中。
暗寂只感觉从自己脚底处传来一阵火热触感,就像是烈火在焚炼自己的肌肤,但奇怪的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紧接着,一声惊天的凄吼从那阴影处传出,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应该隐藏得丝毫没有破绽才对,这个幻境,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带着浓浓的不甘,阴影中一道身影浮出,身影就像是被黑幕遮盖住了面目,无法看清他的真容,只有一双灰色的眸子透出诡异的幽光。
然而这一刻,灰色眼眸中的幽光也在一点点的幻灭,圣火自其身上燃起,火星在其眼中迸溅,缓慢却又坚定地将他眼中的光芒泯灭,似要取而代之一般。
冥瞳眼中光芒闪动,轻轻将刺入黑影中的枪尖撩起,一团黑雾被其携卷而出,落入她手中,枪神转动之间,越来越多的黑雾被从黑影中分离出来,消散在房间之中。
黑影那被圣火点燃的眸子最后深深地注视了冥瞳一眼,终于在一声绝望的嘶吼中完全消散。
就在黑影消散的一瞬间,暗寂看到眼前的画面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镜面一般,视野中裂痕越来越多,他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后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他看着立身在碎镜世界中的冥瞳,她身形已经因镜面的折射扭曲而弯曲变形,但他依稀还能看到,冥瞳缓缓转过身子,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这让暗寂微微一愣。
下一刻,镜中世界完全破碎,暗寂的眼中碎片四散开来,却没有一片射入他的身体中,碎片竟都如同虚幻一般,穿透过他的身体。
他的耳旁传来一声轻柔地低笑声: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呢,暗寂,只可惜我还没能跟你说上几句话。听好了哦,幻象已经被我破去,接下来如何逃出去,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不说了,我先走了,你加油!”
听到这俏皮的话语,暗寂不禁失笑,但似乎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违和感。
然而没有容他细想,碎片完全散开,黑暗遍及了视野,思绪瞬时间停顿。
等到他意识重新回归体内,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出现依旧是那间密室,钢质的墙壁,老旧的白炽吊灯,以及身底下的冰冷钢板床。
一切都似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
暗寂默然地看着这一切,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神情,似早就有所预料一般。
他回想起冥瞳方才说的那番话,在想到如今发生的这些事情,内心的波动便慢慢平息下来。
“幻象已破吗……难怪,哪怕我已经试探出那人的能力,自觉已经高估了他。但却仍然能感觉到一丝违和感,原来那一切竟还是虚幻,那个异能者,只怕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可怕。”
“还有冥瞳……”
他的眉头逐渐皱紧,眼中有着疑惑之色,只听得他低声喃喃自问道:
“她,真的是冥瞳吗……?她的样貌,毫无疑问就是冥瞳本人没错啊……”
“但是,她的衣着,她的举止,她那恐怖的实力……最重要的是,她的说话语调竟然没有了停顿,变得像正常人一样流利了!?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天之内,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困惑越发浓烈,那个“冥瞳”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不得不令他感到不安。
而那位冥瞳也并没有再次出现在这房间之中,显然是在告诉暗寂这些后就离去了。
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么多,他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这才发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大半,他于是有些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
这一次,脑海中并没有再传来什么声音,空中也没有奇怪的眼眸出现,他也终于放下心来,那道眼眸的主人多半是没有多余的能力再留在这里了,已经悄然离去了。
他走下床,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确保自己的身体能够拥有一些行动能力以及应急能力后,眼睛看向一处,那里,有一道铁门。
铁门上缠绕满了密密麻麻的锁链,将门的猫眼口全部遮蔽堵死,从里面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情况。
暗寂走到门前,伸手扯了扯其中一根锁链,却没有将其扯动,他的眉头皱了皱,低声道:
“这些锁链,一根根互相缠绕在一起,要想解开,至少也要将这里三分之二的锁链解开,才可能破开这扇门。”
“只是这锁链,竟也不是正常的金属质锁链,居然全都是由法术具象化形成的,该死的……”
暗寂心底暗骂不已,心中念头却是飞速转动,思考着破解之法。
就在他想要慢慢对这些锁链进行研究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快,k29囚禁室方才传来逃逸警告,检测到用来屏蔽意识的常驻性精神异能出现异常衰减,怀疑里面所囚禁之人存在逃逸风险。”
“嘛,虽然我觉得就算他醒了,也定然是逃不出这里的,但还是去看一下吧,省得上面又来找我们麻烦。”
对话传入暗寂耳中,让他内心不由得激动起来:
“看样子不用我来费脑子破锁了,竟然这就要主动将我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