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柏生彻底结巴了。
这一切明明都在他们缜密的计划当中,咋睡了一觉,就换了人呢?
“我去找杜觉那老儿问个明白!”柏生终于从惊诧中醒过神来,恨恨地说。
“去把他带来,我亲自问!”楚铁青着脸,松开了柏生。
“是!”柏生如蒙大赦,飞快地跑了。
“王爷……”杜眉在床上蜷成一团,胆战心惊地叫。
“去传人送水来沐浴!”楚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杜眉手忙脚乱地穿了外裳,将门开了条缝,低声吩咐自个带来的丫头巧儿,门外候着的丫鬟婆子鱼贯入内,屋里一下子氤氲了淡淡的水汽。
没过多久,柏生就急吼吼地将杜觉扭了来,杜觉一路讨饶,却抵死也不肯承认嫁错了女儿。
“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的死罪!”一脸阴郁的楚坐在书房大案后,威严地说。
“贤婿,眉儿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杜觉转转眼珠,害怕地手脚没处放。
“我要的是杜梅,你给我的是啥!”楚猛地一拍案桌,震得案上的茶盏猛地一跳。
“是杜眉啊,我只有大儿杜江、二女杜月、三女杜眉,圣旨上说的就是我家三女呀。”杜觉装傻充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当初慕容熙命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就说过,若他敢不退继,立时就杀了他们全家,另外,他还隐晦地支招,要他将自己的三女儿顶替嫁于蜀王。只要他一口咬定杜眉就是杜梅,日后若得了一儿半女,那可就是蜀王府的侧妃,这等好事怎能便宜了外人!
站在暴怒的楚面前,杜觉不是不怕的,他们虽然年岁相当,但楚终究是王爷,弄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但慕容熙说的一点没错,富贵险中求,他只要熬过偷天换日这一关,他就是蜀王的老丈人,到时自然会有大好的仕途等着他。
“我要的是杜家沟的杜梅,你把她藏哪里去了!”楚认定是杜觉耍他,从大案后站起来,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一步步逼近。
“什么杜家沟王家沟,我统统不知道,圣旨上明明白白说的是我家三女,难道蜀王爷玩弄了我家女儿的清白,又想另攀别枝,若是如此,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告上金銮殿,请求皇上圣明裁夺。”杜觉心中一横,不怕死地梗着脖子大叫。
杜觉在赌,拿全家五口的性命赌楚不敢违抗圣命,这场低就的婚姻是他自个求的,这会儿又反悔说娶错了人,难道是想怪皇上下错了圣旨么!
“好好好,你有种!”圣旨果然是道紧箍咒,楚立住身形,恨声道。
杜觉虽只是清河县县令,但到底是朝廷命官,又刚与他结亲,若这会儿就弄死了,必然引起与他不睦之人的联名声讨,反与他不利。
若是说娶错了人,定会牵出户籍文书的事,户部正在做三年一次的户籍修订,钱益断不会承认改过杜梅的户籍,到时彻查起来,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反复思量,此事左支右绌,不能自圆其说,楚再气,还是有最后一丝理智在的,这会儿他与杜眉生米煮成熟饭,杜梅却像一条滑不溜丢的鱼一样,从他手边悄
无声息地溜走了,这一切再难挽回!
“柏生,送客!”楚戾气难消,挥手赶人。
“走走走,滚!”柏生连推带搡,将杜觉撵了出去。
杜绝站在高高的院墙外,伸手抹了下额头的冷汗,伸脖子张望,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心中默念:“乖女啊,你自个好好保重!”
“爷!屋里的那个女人要不要……”柏生红了眼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闻言,一下子想起昨晚的温香软玉和满室旖旎来,他有些不自在地说:“别管她了,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你去查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柏生急匆匆走了。
楚颓然地倒在椅子上,自己算计这么久,居然还被人反算计了,这里面恐怕不止杜梅命好这么简单。
为什么圣旨上没有写明杜梅的名字,而只写杜觉三女,为什么京城小报每日事无巨细高调报道,吸引了整个京城的关注,以致于他如今骑虎难下,自吞苦果,难道这只是皇帝钦赐这么简单吗?
此时细细想来,楚霖和慕容熙必然难逃其咎,这个仇,他日势必加倍奉还!楚想到这里,恼怒地一拳砸在案桌上。
隔了半晌,柏生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如何?”楚依旧坐在书房里,他抬眼看了看柏生的神情,心中已然预知了结果,却抱着一丝侥幸问。
“钱益大概知道了什么,这次趁着户籍修订的事,将手下小吏都调换了活计,原先我们买通的那个人已经不能进存档库了。”柏生垂头丧气地说。
“我知道了,如此说来,杜家沟的户籍也必被改动了,他们的动作好快啊!”楚眯了眯眼睛,释放着危险气息。
“他们?九王爷和慕容熙?他们昨儿还……”柏生犹不相信地张大了嘴巴。
“他们不做优伶可惜了!”楚咬紧后槽牙,捏着拳头,骨节发白。
“我们不能平白咽下这口气!王爷,请您吩咐吧!”柏生猛然单膝跪下,垂首听命。
“他们敢这样做,必留着后手,这会儿正是风口浪尖,我们要暂时避其锋芒,日后相机行事!”楚摆摆手,这哑巴亏,他不会白吃的!
“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柏生不敢起来,依旧跪着。
“且留着你应酬外面,若你破了一点皮,岂不是成全了他们看热闹的心!”楚起身,拂袖而去。
柏生站起来,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我这一个月都要歇在翠拢院,你多派几个婆子丫头,好生伺候着,不得有半点疏忽!”楚沉声吩咐。
“这……”柏生不解,这个冒牌货,难道还要捧上天去不成?
“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比你的刀剑好使!”楚挑眉,目光晦暗。
他只有一双儿女,都是正妻张芸儿所生,府里其他的姬妾这些年无所出,不是他无用,而是一旦有孩子出生,就会打破现有的平衡,王妃已殁,谁再有一儿半女傍身,位分就会晋级,这是谁都想却又都不想的事。
蜀王府平静安逸了这些年,突然冒出一个皇上钦赐,王爷宠爱,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后院的女人们
怎么会善罢甘休,恐怕早就蠢蠢欲动了。
不得不说,楚这招宠爱杀人,实在是妙招,他早早把自个摘得干干净净,到时若出了事,自有后院那些个人老色衰的蠢妇去顶罪。
可他低估了杜眉,一个生在乡野,自小看着母亲和姨娘争权夺爱长大的女孩子。短短一个月,她用她母亲给她的一本让人看了脸红心跳的小册子,将楚牢牢缠住,又用楚给的赏赐买通了府里各路婆子丫头。
后院里头那些个老女人不是没使过阴招,可她早得了消息,不是躲过,就是被她挡回去了,甚至有时还让那些人自食恶果!
楚没想到杜眉这么能折腾,不仅自个半点事没有,还把他的后院搅合得乌烟瘴气,一个多月后,当他想要亲手处理这个麻烦的时候,麻烦真的来了,杜眉有喜了!
夏天日长,一天天热起来,知了聒噪,暑热逼人,蜀王府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梅记酒楼的生意却渐渐转淡。
自那日杜梅在醉仙楼请宋少淮、楚霖和慕容熙吃了一顿鸭宴后,那场赌约就自动作废了,醉仙楼第二日恢复了开张。
杜梅经过这件事,也算彻底想明白了,无论她是什么态度,楚霖和慕容熙都不会放弃不管她,与其因为她抵触的情绪,大家都别扭,不如开诚布公地做朋友,这样反而自在些,如此,楚霖和慕容熙偶尔有闲,也会到梅记来坐坐。
此时正是六月酷暑时节,外面热浪滚滚,街面上的人脚下飞快,几乎是用跑的,生怕慢了烫脚。
杜梅托腮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前厅寥寥无几的三两桌食客发愁。
门前挂了厚帘子,可外面的热气仍旧无处不在,加之后厨炖煮焖炒,青花大缸里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着,缸底的水槽又要接满了。
今年的夏天尤其炎热,街上一些小饭馆因着没生意,还要花高价买冰,都悄没声地关门打烊了,梅记的这些冰都是叶丹和慕容熙想法子弄来的,可这些融化的都是大把的银钱,这阵子,酒楼一日的进项,连冰钱都付不起,可没有冰,不要说客人坐不住吃饭,就是厨房里做菜也吃不消啊。
这会儿,杜梅深刻了解到董昌当初说的,夏天生意难捱,不仅不挣钱,还要往里大把搭钱的道理。
前些日子她确实狠赚了一笔,可挨过夏天,两家饭馆的开销,只怕那些赚的都得赔进去,如此一来,大家累死累活都成了白忙。
杜梅是大掌柜的,上上下下二十来口都看着她,她日思夜想,琢磨法子。
“掌柜的,结账!”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
“这位公子,我瞧着你连来好几日了,菜还合你的口味?”杜梅一看菜单,只有两样炒菜,忙将银子递给林岱找零,自个和他说话。
“这天气热的,家里的厨子懒怠,烧的菜跟猪食似的,你这菜虽好,只是往返一趟热得汗流浃背,你说,有钱想吃顿好的,咋这么难呢!”青年接过碎银子,咬咬牙,掀开门帘,走到明晃晃的日头里去了。
“哇,我想出法子了!”杜梅听罢他的话,突然福至心田,一个念头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