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暹宫
屋内之人,尚不及反应,两扇门便被一掌轰成了碎渣。
白离和狐天音同时望向门口,只见黎波怒眉横目,抬手一瞬,掌风疾袭而出。
“噗……阿黎……”
黎波瞥眼弯腰吐血的人,眸光微转斜向狐天音。
寒声道:“是男人,就和我走。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抗,别让一个女人替你承担所有。”
沉眉凝煞,这是他们兄弟间,他第一次忍无可忍的动了手。
“……阿黎。”白离咳出两口血水,抬头望着黎波,不及擦拭朱红,愣了神。他,这是都知道了吗?
“别磨磨唧唧,晚了,你我便等着去收尸。”黎波看不得狐天音,多待一息他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杀了她。
然而,不可以。
急思救人,如何肯在多耽搁一刻?
他之心,悬着素鹤龙雪、龙三,不知能否撑到他们赶到?
一听收尸,白离登时慌乱如麻,孤冷如他顿失了自持。
竟是连鞋袜也不及穿戴,拔足奔出了寝殿,越过黎波。
足尖点地,踏云而去。
黎波也不嗦,当即唤来云头,急追并行。
狐天音放下捂在胸口手,移步到外间,觑眼满院的狼藉。
愈发恨黎波恨得咬牙切齿,一草一木纵非她所在意,然被人打门上,那便是打她的脸,下她的威风。
睇眼芩歌,也是嘴角带红,兀自从地上挣扎站起。
颠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行到狐天音身边。
却一眼瞧到了其胸口处的春色留痕,登时羞的满面通红。
低垂着脑袋,磕磕巴巴的道:“主……主人,奴婢……无能,没有拉住尊者。
险着坏了主子与太子的好事,奴婢有罪。”
说着,跪在了地上。
狐天音本是被她一眼瞧的愠怒炽盛,正待发作。不想听完全话后,倒是心中越发舒坦了几分。
她喜欢这张嘴说的事儿,就算……明明是假的。
然她爱听,这就够了。
“起来吧,我们也去看看太子如何解决妖星之祸?”
话音一落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蚀孤的阴冷。
芩歌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不敢多言,旋即提着裙摆匆匆跟上。
而白离赶到时,果见两人以趋下风。任两人俱是仙中俊杰,也难众仙轮番围攻。
黎波当真是怒火填胸,无法可忍。霎时,伏魔弓起,动紫霄。
梵文暴涨,欲诛仙:“我佛有怒,金刚焰。”
登时,金色烈焰之箭携着无上佛威梵文硬将众仙逼退稍许。
为素鹤、龙雪,解了燃眉之危。
白离趁机召出火凤,双双自云头降下,与素鹤、黎波,形成四方夹击之势,将龙雪、龙三护在中间。
天帝得到太子苏醒的消息,料定白离定会来此,遂派米前来制止。
如今之势,为一个女人与众仙为敌,实为不智。
即便,他也曾年少轻狂……
米拨开人群,手持拂尘微甩,垂衣拱手向白离道:“殿下不可妄为,不可因一人一事,而罔顾苍生。
须知,您不止是自己。还是天宫的太子,苍生的少主。”
忽的看向龙雪姐妹目光骤然凛冽:“岂可本末倒置,有负众仙,有负苍生?”
“负有负,负非负,日后众生自会评说。
毁过辱骂,本宫绝不推诿。
然今日,乃是本宫有负与她。怎能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眼看诸位受邪祟迷惑而枉杀无辜。”白离觑眼龙雪背上的人,一颗心瞬间被剐了不下千百回。
那满头的白雪,更是刺痛他的双目。
他不知,自己害她竟如此深……
然他更不知,再这皑皑白发覆盖下,是一张怎样急剧衰老的容颜。
对女子而言
,这是何其残忍。
米闻言,骤然紧逼上前:“一人无辜,是谓无辜。
那苍生何辜?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不无辜?
敢问殿下,可是如此?”
白离周身冷气忽然奏杀,眉山凛冽好似千峰之雪。
“仙使,事不可过,话不可多。须知事有反复,话有仙灵。
同列仙道,当知世上还有天理召彰。非是你我红口白牙,可以任意诋毁。
本宫念你上命难违,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执意逼杀?本宫掌下,不过多一条亡魂。”
怎知,米也寸步不让。即便心中也认可白离的说辞,然他身后代表的是天帝。
退不得,让不得,事与是非,皆只能了此心。
若得一人之死,可换天下晋靖平?未尝,做不得一回恶人。
伏首叩地道:“若臣之贱命,能换殿下回首?臣,甘愿死在您掌下。”
“你……”白离心口一窒,被堵的不轻。米这是料他不会降杀吗?然他,也有非守不可之人。
怎能在此止步?遂只手唤风云,掌纳天地之威。
波诡云谲间,肃杀之气一触即发。
却在这时,森森魔威当空压下,打断白离与米。
众仙骇然而望,竟见八部天魔至三,后有无数黑压压的魔兵整齐排列。
血灵、生生梓,画风北赫赫立云头。
龙雪暗道不好,魔界此时到来,岂非愈描愈黑,烈火添热油?
素鹤、黎波、白离,俱也是心头一凛,眸光互递,尽提毕生修为以备强敌。
哗然声起,众人忽然全无围攻龙雪之时的齐心。
推搡挤揠,或跌作一团,腿脚打结绊在原地迈不开,心急之下扯着衣袍胡乱蹬踢,仙者颜面荡然无存。
只为快些逃开,莫作魔族刀下亡魂。
又或者,尚念情谊,危难之时,还记得相扶持。
瞬间,挨得挨,挤得挤,或叫或骂,好不热闹。
却叫众魔,看了出好闹剧。
血灵等讥诮难掩,却是齐刷刷自云头跪下,齐声道:“八部天魔,血灵、生生梓、画风北奉魔尊之命,特来恭迎魔后回归。”
一言出,不亚天雷炸响。
黎波当即怒道:“放你娘的屁。”
“堂堂结界天宫,何来你魔族之后?”觑眼不争气的众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今日天宫四门,究竟何人当差?
怎会在此时让魔族得手,而观血灵等人,似乎只在夺人,无意染指天宫。
这,岂非明摆着陷丫头于不义?可恶……
血灵起身,施施然道:“天下皆知,是仙界拘我族魔之后。
更恬不知耻夺其心血,毁其筋脉根基。如今我等前来迎接,尔等竟厚颜装作不知。
这,便是为仙之理?”
“血灵……”黎波话不及出口,便叫画风北截了去。
“贪座何须同他废话,我等只管迎回魔后。若叫魔尊等急了,恐你我都吃罪不起。”画风北亦起身,扬手召出锈剑残光。
沉吟若唱:“朝闻死,夕闻死,众生皆死。”
迷离剑芒,催人瞬度无情时光。回神之间,已是掠去生机一片。
颗颗头颅,化作滚地葫芦。
苍老的面容,犹是满目惊愕,不知自己怎就身首分家?
白离孤冷睨眼三魔,掌心微摊,火凤自受到牵引即化剑身,盘旋而至。
“阿黎,真君护好她二人。”
一语落,顿起剑势,火云燎天:“诸恶莫作,众天唯我,焚。”
登时剑威赫赫,燎原业火似老鹰扑食般袭向受迷的众仙。
画风北见状,神色忽变,招行一半即收剑回至血灵身后。
眸光暗了暗,未曾想这厮修为精进竟如斯可怖。当日清徐原,也不见有这份罕世之威。
这该死的血灵,居然也没告诉他情况有变?若不是自己见机快,这会儿被烤的渣都剩不下。
你他娘的,那可是业火啊?
血灵对身后之目光,恍若未闻。眉目间阴鸷嗜血,信手拨弄虚空,熊熊业火,竟不受白离控制,径自飞往他之掌心。
“不好,众人速退。”白离见机,便知血灵意欲何为。
侧首回眸急令道,沛然仙元霎时倾注剑身,撑开遮天仙光帷幕。
“太子殿下,看来您真是记吃不记打呀。”血灵嘴角勾杀,聚在掌心的业火陡作漫天火雨,全然回敬天宫。
白离深知业火之威,退无可奈之下,唯有豁命强接。
剑指划破掌心,以血灌剑身,剑威暴涨。
刹那一瞬,天倾地陷,仙阁楼台坍塌四起,尘烟喧嚣之上。
少不得有仙者作抱头状:“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妖星害我,魔族亡我啊……”
“他娘的,早知当仙人也是死,我还不如留在下做凡人。
酒色财气,老子想干啥不行啊?鬼迷心窍,才特么脑抽了来修仙。”
“为仙不为苍生主,做了神仙也惘然。”
“都给老子闭嘴,在废话本尊亲手送你们入轮回。”黎波喝道,又急问白离:“子离,要不要紧?”
真他娘的见鬼,怎的两人修为一个赛一个涨的恐怖。
白离极力撑持仙光帷幕,尽护天宫平安,欲将所有飞散的业火强行回纳自身:“我……没事。”
开口的一瞬,血自嘴角滴落。
黎波虽恨其害龙三受苦,却也不是真的不念兄弟之情。况且,他知白离甚深。
以其往日为人,断不会做出毁人清白之事。这其中,必有阴谋。
奈何眼下紧迫,实无功夫再去追究原委。天大的事,也需过了眼前再说。
思及此,遥遥一掌,仙元尽灌白离体内。
“阿黎你……”白离怒极,此时你当保存实际,护她安危。
我欠她的,若无命,便来世报。
“别废话,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黎波不耐烦的怼了回去,知他所想,却不愿成全他。
要偿便今世偿,来世能否相逢也未可知?
说来生的,都他娘是骗子。
生生梓观望良久,终于手擘虚空取出饮月刀。
两指抚过光可鉴人的刀身,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刀身发出极其悦耳的唤鸣。
如情人呢喃:“乖乖,你也等不及了是吗?”
然刀锋一转,寒光照眼:“月若饮尽,血方休。”
与前次交手不同,这回他的刀威乃是叠加在血灵的出招之上。
双倍逼杀,盖由白离一人承担。
仙光帷幕,骤现皲裂,几近支离破碎之状。
米见机不对,趁着双方斗的你死我活之际,悄悄遁回了落霄九云。
将所见所闻,一一转述给天帝。
天帝皱眉再三,搁下朱笔起身绕离书案,双手负背闷头往外走。
“陛下,我等该如何是好?太子等人,恐撑不了太久。”米持着拂尘,在后面小跑追上天帝。
“去渡佛祖那儿看看。”天帝头也不回的道。
“臣知晓了。”
若是去找渡佛祖,那他心中便安妥了几分。
然天帝想的却是,难道计策有误?渡佛祖未有将人杀之,或困死?
之前他们怀疑胡今生便是魔尊假扮,是以与渡佛祖定计。由西灵山出面
设局困住胡今生,以便天宫诱杀龙三。
如今龙三未死,魔族怎就得到消息?还言明是奉魔尊之命,莫非……
越思越恐,天帝猝然加快步伐赶往渡佛祖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