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闻言,至此心中再无别的顾虑。
遂与狐天音道:“我儿即如此肯定,何不随为父同入天宫,当面向陛下呈报?”
狐天音踱行了几步,看着狐主,眼帘半是低垂,风月顿从此中溢出。
幽幽的道:“儿臣此行,是私访并无御旨。是故,还需父王先行一步,儿臣随后就到。”
“也罢,既如此,你我便分道而行。也免得有心人瞧见,空落人口舌。”狐主昂首觑向天际,足下忽的升起一团祥云,托着他飘飘荡荡,登时就飞离了柳覆金堤。
至于狐天音是否是真的顾及人言,这不重要。他知,她亦知。
只是目的相同,大家都有利可图,那么,他也不介意做一回她手上的刀。
而狐主走后,狐天音也就没有再留的心思。
青丘予她,不值留恋。
返回天宫的途中,她由是格外放慢脚步。等狐主以与天帝会面时,她还在半途溜达。
倏然,一封书信破空而至。
素手似拈花拨转,堪堪的接住来信。
抬眸环视四方,渺渺云海除去鬼物,难觅一丝人迹。不觉面色微微罩寒,谁会在此时给她书信?
然心头有再多的疑惑,也无人可为其解答。
登时将目光,在投回书信。普普通通的一封信,上无只字片语也不知是何人所书?
默催仙元循着气息感应,忽的秀眉微蹙,怎会是他?
来不及多想,便匆匆拆信观阅。待瞧清楚上书内容之后,她不禁差点仰天狂笑。
随手将信震成齑粉后,便作一抹流光划破魔氛,摇身回到暹宫。
觑眼空空寂寂的寝宫,刚想唤冷芸,才想起冷芸被自己派去盯梢。
伸出的手,犹是僵在半空。忽的,她将手收回,转身出了寝宫内。
看着在外忙碌侍弄花草的芩歌,倏见眉头一阵舒展。
芩歌正在低头给花花草草施肥浇水,忽见狐天音正站在滴水檐下看着自己。
霎时,恶寒袭身,却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杂事,揪着裙摆擦了擦手上的泥土。
略带畏惧的迈步走到台阶下,躬身作礼道:“主子。”
自打上次吃了亏,她现在见着狐天音都是发怵的。便是有些许心思,也再不敢泄露半分。
狐天音轻轻招手,示意芩歌上前。
芩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裙摆小心走到其身侧。
抬眸偷偷的看了一眼狐天音,紧张的手心的全是汗。
“附耳过来。”
“是。”芩歌咽了咽口水,依言而行。
“你稍后如此……”随即,狐天音附在其耳边一通低语。
听的芩歌心中如万鼓齐鸣,怦怦的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办的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不照着做,她能不能活过下一刻都不得而知。
“可都听清楚了?”狐天音蹙眉看向芩歌,若不是冷芸抽不开身,这事儿也不会交给她去办?
不过,转念一想。让她去也是个不错的抉择,卑微的人总是比有能力的人要听话。
芩歌低声道:“奴婢省得。”
“那就快去吧,记住,事儿要闹得愈大愈好,本宫要这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奴婢告退。”说罢,芩歌行了一礼而后穿过暹宫的结界,消失不见。
待其走后,狐天音才施施然的回到寝宫内,璇折腰肢轻舞跌倒在床榻上。
摸着触手丝.滑的锦被,登时止不住的咯咯咯娇笑。
“龙三啊龙三,你说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怎么,人人都恨不得你死呢?
嗯?哈哈哈……生生梓,你这一封信可真是本宫的及时雨。
谁能想的到,世人畏惧的魔尊会是当年东海的私生子。又有谁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会爱上自己的侄女。
哎呀,龙三,我都开始有点心疼你了,快点告诉本宫,你要怎样躲过众生的口诛笔伐,明暗夹杀呢?
呵呵呵,哈哈……”
而芩歌出了暹宫,果不负其所望。将这不伦之恋,宣扬的人尽皆知。
莫说是人间或魔界,便是还在落霄九云的狐主和天帝也双双收了消息。
天帝更是闻之神色变化莫测,狡猾如狐主一时也难窥其所思。
“陛下?”狐主试探性的喊道。
“狐王还有何事?”天帝猛然回神,发现狐主还没走,不觉暗恼了几分。
“无他,只是臣觉得此是匡扶天道,重整天威的好事。
理应三族一宫齐心协力才好,空有青丘恐不足矣万无一失。陛下,还是需寻龙凤二族同心才是。”狐主睇着天帝,拱手弯腰间嘴角隐隐噙着一抹弧度。
奈何太浅太浅,浅的让人难以察觉。
天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绕离书案,行了几步,忽又止步,转身看着狐主默然不语。
又别过头,在室内踱行了数个来回。虽然知道这老狐狸没安好心,但不得不说他确实给自己送来了一剂良药。
倘若联合三族一宫,再合西灵山为耳。那么,魔尊便是有通天只能也休想逃过此劫。
只是,他要怎样才能说服渡佛祖等人?
西灵山不入局,此计便难以施为。若入局,又恐自己说服不了对方。
从前种种,到眼前的鬼物作乱,西灵山皆未作出回应。一时半会,他也参不透渡佛祖的用意。
至于龙凤二族,他倒不怎么担心。为了凤族的利益,凤主不会高坐神坛。而龙族,本就是他东海惹出的祸事,又能跑到哪里去?
除非龙族与各族宣战,但其实力虽强却不及凤族,真开打,实无益处。
龙族若要族人安稳,就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最头痛的,当还属西灵山。
一沉思心下便有了决定,转回书案前,提笔手书了两道御旨。
待墨干之后,一封交与狐主:“有劳狐王受累,将御旨交付凤主。”
狐主接过御旨,含笑袖起,拱手告别:“此乃臣当为之事,怎担得起陛下受累二字。
只是西灵山方面,陛下还需多多费心才好。能早一刻达成此局,苍生便能少受一分苦。”
“朕明白,你速去速回。”天帝挥手,让狐主离开。
而等他离开后,天帝又唤来柳,吩咐道:“你亲去一趟东海,万事务必留心。”
柳接旨,恭声道:“遵旨。”
旋即步出落霄九云,待其无踪。才打起身开暗室的门,进而步入其中。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才从暗室出来,关上暗室的门,并为落霄九云布下重重结界。
然后,穿过结界匆匆赶往听风闻禅。
幸好,渡佛祖等虽态度不明,但白离婚宴过后,众人尚在此中小住。
也省的他西灵山路途遥遥,来回奔波。
还未及听风闻禅,便远远的瞧见其上金光耀顶,佛气直冲云霄。
无有一只鬼物敢到此处肆虐,看的天帝心下顿生唏嘘感叹。到底是大德高僧,鬼物何敢至此放肆。
可他不明白,西灵山众僧既有此能为,为何还要坐视灾劫的发生,忍看苍生湮灭呢?
顿时,他
站在结界之外犹豫着此行到底是对还是错?真的,要进去吗?
而听风闻禅内,渡佛祖正与般若等僧众谈禅论道。
忽的,渡佛祖摸了摸小虚悟的头,悲悯含笑的道:“去吧,外面有只迷路的小鱼儿,你去把他领过来。”
虚悟趴在佛祖座下,眨巴眨巴下眼睛,笑嘻嘻道:“好。”
说罢,便蹦蹦跳跳辞了众僧,闪出林内。
一出结界,就看见天帝负手来回踱步,兼叹息重重。
“喂,陛下,这里,过来快过来。”虚悟站在结界外,冲着天帝招着小手。
天帝抬头,寻声望去,见小虚悟登时心头又燃起了一把希望之火。
连连疾行至其跟前,希冀的问道:“小圣僧,可是佛祖有话传与朕?”
“嗯嗯,佛祖让我来领一只迷路的小鱼儿,你快随我进去啦。”虚悟点头道。
“小鱼儿?”这附近,没有鱼儿啊?
“哎呀,就是你啦。快随我进去,不然该叫我佛好等了。”虚悟懒得解释,拽着天帝袖口就往结界内走。
天帝霎时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他竟然挣不了小虚悟的钳制。
这……便是西灵山的实力吗?一个小沙弥,便有如此能为?
就在天帝猜测的瞬间,虚悟已将他带入了听风闻禅。
感受到结界的变化,般若起身对渡佛祖合什道:“佛祖,我等先行退下。”
渡佛祖颔首,由得众人悉悉索索的离开。
待众人退下后,小虚悟已领着天帝到了林中,来到渡佛祖座前。
“佛祖佛祖,虚悟把小鱼儿带来了。”见着佛祖,立马松了天帝的衣袖,人已蹭到了渡佛祖的座下。
“很好,小虚悟先下去找师父可好?”渡佛祖摸着他的脑袋,指向一旁树林。
“好。”瞥了一眼天帝,然后呲溜钻入的林中,去找般若。
待周遭寂寂,只闻虫鸟之声时,天帝才合掌上前道:“见过佛祖。”
却渡佛祖眼眸倏然半阖,慈悲显现。使得天帝望之,忽的心神凛凛而颤。
原本在心中演练多回的话语,愣是无法张口说出来。
渡佛祖捻指,随手搁在膝盖上,看着天帝缓缓道::“陛下来意,贫僧已知。此事,西灵山愿为之。”
这……天帝霎时呆立在原地,事情似乎比他想的要容易太多。
心内的讶异和疑惑,更是一波盖过一波,冲击着他的感知。
既愿入局为饵,为何又要忍看魔祸颠倒乾坤,叫苍生入死地?
“可说不可说,是说不可说。陛下无需诧异,只需将那魔尊届时引至西灵山即可。
我佛慈悲,自当大开方便之门。”一语落,端见渡佛祖忽的消失与风中。
天帝捂着胸口,一颗心扑扑乱跳。连自己是怎么走回落霄九云的,他都不知道。
只知道,这一切来的太简单,简单的仿如是梦一般,叫人不忍醒不忍看。
他默默然的摸着书案,绕着案角回到自己的座前,佝偻着腰身慢慢的坐下。
两眼直直看向前方,久久的才吐出一口浊息……
而在天帝走后,渡佛祖回到居处,携众僧悄无声息的返回了西灵山。
登时灵山有感,佛光熠熠,震震荡荡,梵呗声声,彻响天地。
方圆百里鬼物尽遭灭绝,顿化阵阵黑烟结云与天边,愈积愈厚。
直至天压压,将欲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