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中,赖有心人暗中推波助澜,魔尊与“魔后”的不伦之恋,如燎原野火一般,铺天盖地席卷八方。
狐十四自入定中醒来,外间便已是天翻地覆。
他本是奔出魔界,为龙三找齐炼丹所需药材,待置妥后,悄然返回魔界。
择一僻静之所,布好阵法结界,方安心入内炼药。
受阵法之故,他在山洞内炼制丹药时,不曾得闻外间的风雨。更不知,他苦心隐瞒的身世,早已是唾骂漫天。
而这期间,他再三思量,龙三的情况,唯有一法可行。
天火难息,而腹中的胎儿又有天道界规守护。要救她,便只有抽取自己的本源之力入丹药。
挨其生产之时服下,方能博得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他不禁露出些许怅然。这孩子若是个普通人,便是她识海有天火,亦难构成威胁。
无奈其是天宫一脉的子嗣,是天道所选之子。
如此,自然异于常人。莫说不合常态的孕育,即是生产,也非寻常仙人可以承受。
盖其所需,实为骇人。
而龙三如今的身体,远远负担不起。一旦此子降生,便是子出母亡。
斜向怪石嶙峋的洞壁,敛了敛心神,即从座起,行至丹炉前,接开炉盖,登时药香扑鼻,金色毫光直冲九霄。
以他半数本源之力融其内,所得,也不过才止七丸。
颗颗圆润,粒粒饱满,扬手托着玉盒,将之一一纳入其中,再翻掌收好。
随后,眉山一凛,掌风轻扫瞬间将丹炉等悉数毁去。转而负手遁离,霎时阵法结界齐齐湮灭。
倏然,不待他急催云头赶回万魔殿,耳闻得林中有私语之声。
将身没入虚空,见林深处篝火正噼啪燃烧,几个魔兵围在一处烤着两只山兔。
看着滋滋流油的兔子,一人舔着嘴皮子砸吧砸吧了好几下,往火堆丢了几根干柴:“你们说啊,咱们魔尊大人平时看着神仙般的人。
啧啧啧,没想到也能干出这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另一人将兔子翻了个面,痞里痞气的道:“可不是,咱们虽然是魔,不比凡人神仙规矩多。
但咱们也是有底线的啊,似他们那般不知廉耻的,你得道若久几曾听说过?”
剩下那个瘦小的也是满脸的不屑,向着旁边的草垛里呸了口唾沫星子:“别说小子我修行时间短,打从有记忆起,咱就知道为魔为妖都可以。
但不能碰那禁忌,亲叔叔看上自家侄女,这都他娘的什么破事?
还还他姥姥的,是魔尊干的。”
“嘘……你小声点,叫人听去你不想要脑袋啦?”
“就是,为这破事丢了性命不划算,改明儿咱去劫杀几个仙人尝尝。
听说仙人的肉,吃起来别有一番美味,吃了还想吃。”
那瘦小的魔兵,横了两人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嘁,怕什么?
魔尊哪有儿那个闲工夫管咱们,要有也肯定是回万魔殿救他那宝贝旮瘩。”
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向两人招了招手,压低声的道:“我听说啊,西灵山近日佛光耀天,乃是传闻中的至宝净业真水现世了。
听说这宝贝威能大得不了,好像还是什么天火的克星。能起死回生,能肉白骨的。”
“咦……我当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就这事儿现在谁不知道?
但是有什么用,那是西灵山,你当是三族一宫那帮酒囊饭袋?”找死也不能上赶着贴啊,宝贝在好,没命拿有什么用?
说罢,撇着嘴角继续翻兔子。
“嗯,你说的也对。”瘦小的魔兵点了点头,抓了一根细枝啪啪的拗着。
说来这些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一想到自己敬仰的魔尊他喵的如此
不入流,他就恨不得回到从前灵识未开的时候。
这事,太他娘的糟心了……
狐十四隐在虚空,觑眼攒在掌心的魔元,登时纳回体内。
一旋身,罡风催灭火堆,人已无踪。
几个小魔兵浑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只是怔怔的望了望彼此。
骂了句晦气后,就开始抱着犹带几分生的兔子开始分抢。
而万魔殿中,黎波苦等狐十四赶回来,却是迟迟不见其影。
眼见龙雪已撑到极限,再接下来便是天罚。
倏然,天雷轰鸣,滚滚雷火已然如雨降下,遇物即燃。瞬息之间,万魔殿周遭俨然成了火海。
此时,身后传来动静,龙雪白着一张俏脸,缓缓的打开了木门。
黎波猛然起身回首,急道:“你怎么出来了?”
说罢,就想把人赶回去。
“劳尊者受累,接下来才是小妹的生死关头,还请尊者务必守住。”龙雪避开黎波,却是猛地晃了一下,旋即又定住了身形。
“我知道了。”黎波提着伏魔弓,面沉如水,却是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两人错身的一瞬,龙雪顿化流光飞出结界,进而一条黑气萦绕的白龙盘空而上。
霎时,漫天雷火全落在龙躯之上,只此瞬间,白龙便打落了好几个云头。
一个打挺,又迎头之直上,然不肖片刻,再度坠下云层。
白龙凌空微旋,龙尾款摆,几次三番都差点死在雷火之下。
可就在白龙快要不支的时候,雷火突然变作万千钢刀,其势宛若紫电,迅疾不可思议。
“小心。”黎波入内后,又放心不下。
甫至门口,便见龙雪陷危,伏魔弓顿时金光暴起,一箭划破长空,然天威之下,却只为她挡去少少刀雨。
这……黎波大惊,霎时仙元急催,连发三箭。
白龙怒吼:“回去,护……好她……噗。”
话未尽,万千钢刀临身,登时剐的龙鳞似雪,片片舞。
短短一刹,却是要了卿卿性命。
挨到龙鳞剐尽,白龙浑身浴血直直摔下,撞的地裂山崩,尘土飞扬。
只剩丝丝悲鸣游离天地,巨大的龙眼痴痴的望着黎波身后。朦胧间,她好似看到当年那个抱着飞飞站在冷宫的人儿。
“小妹……”倏然,漫天刀雨化作一把刀锋,刀芒如虹瞬斩白龙。
“龙雪……”黎波见状,顿时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身行急闪。
然他快,刀芒更快。
触眼所及,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整个人,都是浸在血水里的。
黎波霎时鼻尖酸楚难挡,一把抱起龙雪。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丫头。可若必须有一人牺牲至此,他宁愿这个人是自己。
吸了吸气,抬手将沛然仙元渡入其体内,却见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眸光瞥向散落在地上的龙鳞:“尊……者……”
“何事?”黎波急道。
“帮……帮我……把地上的……的龙鳞收好,带回屋内,要……遮蔽……天机,我们还……还……”差最后一步。
“好,你先养存体力,剩下的我来。”不待龙雪说完,黎波便将话头接走。
腾出一掌,覆地而纳。只见龙鳞纷纷颤颤,皆入其掌下。
等龙鳞收齐后,便带着人闪回屋内:“你要这些有何用?”
将龙雪放在椅子上,抬手一挥,龙鳞散落一地,如座小山堆。
龙雪睇着眼前的龙鳞,努力提醒自己要撑住,他们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遂气若游丝的道:“劳尊者将炼制成一件元衣,然后在给小妹……穿上。
如此,我们才.才算大成。”
成,你先将这丹药吃了,炼制的事儿交给我。”说着,倒了一粒丹药给龙雪。
“多谢。”龙雪接过丹药,温婉依旧的放入口中,进而和着血衣盘膝调养。
而进入调息修复的她,身上的魔气愈发的浓郁。本来这次天劫,她几乎是十死无生的。
可全赖这身魔气始终护着心脉,使得其伤势虽骇人,却不至死。而赖魔气的滋养,她的愈合能力也是非同小可。
黎波在确定龙雪没有大碍后,才暗暗的松了口气,瞥了眼依旧昏迷的龙三,心下登时一紧。
觑着龙鳞小山,霎时手擘阴阳,左手纳风雷,右手引水火。
化作团团烈焰,直将其煅成绕指柔……再成细丝,织成经纬。
又经融融佛光喂养,射出如瀑如练之光,竟与龙三无形中自生感应,相互牵引。
黎波大喜,将仙元再提两层,加速元衣和龙三的融合。
直过了约个把时辰,元衣陡然化作一件皓雪白衫覆在龙三身上,忽的消失不见。
喊到:“成了。”
龙雪恰在此时睁眸,靠着魔气滋养,已然回复了三四分。
但见其小心的先将一只脚放下,再放下另一只,慢慢的起身移行至床边。
摸着床沿缓缓的坐在旁边,伸着柔荑轻轻的摸着龙三高高隆起的腹部。
“好孩子,委屈你再忍忍。晚个一时半刻也好,莫在此时要了你娘的性命。”
那孩子自天机被遮蔽后,便在肚内消停了。只在听到龙雪的话后,忽的在里面蹬了一脚。
恰恰踢在龙雪手上,像是在回应的她话似的。
“怎么啦?”发现龙雪神色不对,黎波担忧的问道。
“他……踢我了。”
好奇妙,望着自己的掌心,似乎刚才那阵触感依稀还在。
这孩子,不恨他们吗?明是他出生的天时已到,硬生生被自己……窜了。
可他好像,能听懂他们的话……
孩子的事儿,他不懂,但他现在有件事要确认:“……不管了,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做了这般打算?”
龙雪闻言,倏的握紧手心,藏入袖中,柔声道:“是。”
“为何一开始不直言?”
“若直言,尊者会答应吗?”龙雪不答反问。
黎波登时僵在原地,他也是在刚才反应过来,以血脉之力蔽天机,或许他不能代为。
然若是最后为了炼制元衣,则血脉并不能束缚他。因为,只要舍得这一死,扛得下天罚,谁都可以。
换而言之,她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自己来,不连累他人。
看黎波不语,龙雪握着龙三枯树根般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摩挲。
心疼的道:“我已为魔,纵修为不济。然有此可保命,若是尊者恐怕唯有性命相搏。”丫头,必不愿见。
“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险?”万一,万一咱们失败?
龙雪倏然抬头,正色道:“没有万一,我回来了,不是吗?”
是,唉……:“我去外面守着,有事唤我。”
说罢,转身将屋内空间留给姐妹二人。有些事,终不是他可以干涉的。
看着门被关上,龙雪的神色才忽的变柔,身上的魔气也随之淡了不少。
泪,瞬间滴在龙三的手背上:“阿姐舍一身鳞,为你织一件生的衣。
亦知你很难,但你莫放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