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黎波,听着屋内之言,重重的一叹,龙雪说的轻巧,只是舍一身鳞,为丫头做一件衣。
实际上,她是拼着十死无生,才为龙三博来这么一件元衣。
元衣,顾名思义乃是附在元神魂魄之上的宝衣,倘使死关逼临时,此衣可挡一次死劫。盖其凶险,向来只得其名,未曾有谁见过。
而此术也不是什么绝顶难修之术,救人过程虽易,挨天罚却是千难万困。
鲜少听闻有谁抗下天罚而不死,而龙雪,完全是托魔族体质殊异的缘故。
本无丁点胜算,硬是让她赌赢了……
沉思间,倏然,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威压自天际降下,万魔殿原本熊熊燃烧的雷火,登时息的一干二净。
残垣断瓦,历历入目,除他身后这栋小院落,余下尽遭焚毁。
瞧的是魔尊归来,霎时抬手收了结界。
急步应上前道:“如何?药成了吗?”
狐十四面覆逆九莲,掌心微翻,玉盒即现:“幸不辱命,丹成七丸。”
顿了一下,目光似水的觑向禁闭的木门:“虽不多,亦可保她暂时无恙。余下的,本尊另有办法。”
说罢,掌风轻扫将玉盒推到了黎波面前。
黎波听说只有七颗,刹那间心凉了半截,这岂不是说丫头命还是攥在阎王手心?
低头把玉盒收好,问道:“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狐十四越过黎波,侧眸道:“此事有本尊,万魔殿的雷火是怎么来的?”
“是阿雪,你此去数日不归。而丫头腹中的胎儿又到了降生之机,我俩没有别的办法。
阿雪她……”
待黎波道明前因,狐十四旋即折身,肃整衣袍冲着黎波执手一拜:“多谢!”
黎波赶忙托住他之双手,不让其拜下去:“你,我,阿雪,皆是为了丫头。
何须多礼,一切,总越不过甘心二字。”
话音刚落,龙雪打开木门看着两人道:“不错。”
“阿雪?”你伤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龙雪微微摇头,我没事,进来再说吧。
两人会意,便随之入内,黎波寻了个座坐好。
而狐十四立在床前,静静的打量着龙三:“丹药已成,挨其有危险,你二人便可将丹药给她服下。
虽不多,但可保其母子无恙。”
“那你呢?”龙雪看着狐十四,瞳孔猛然一缩。
狐十四道:“净业真水出世,本尊需去取它。”
黎波道:“你要去夺?”
“非也,此去为求。”
“求也是我去啊,你去?那不是送死吗?”黎波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可,你如今乃是仙界也是西灵山的叛徒。贸然回去,别说净业真水,只怕你也未必有命活着回来。”
“难道你去就不会吗?别忘了,你是魔,还是魔尊,万魔之首。
去了,怎么回?”我再不济也是师出西灵山,如何也比你去强三分啊?
黎波两眼喷火,死活也不赞同魔尊的想法。
本事再高,也架不住敌人“鬼”多。况且,至宝此时现世,说没猫腻他才不信。
而且天帝,狐主,尤其是狐天音那个祸害,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说不准,这就是他们合谋布的计。单等着鱼上钩,你丫还真就要去。届时乐的是谁?真当他是个糙皮汉子不长脑啊?
龙雪蹙眉,垂首沉吟了一会儿,也道:“且不论净业真水是真否能救小妹,但就此时放出消息而言,难说不是一场有心的杀局。
要救小妹,我
们可再想其他的法子。”
狐十四看着二人,依旧坚持道:“不管如何,本尊都要去试一试。而且,他们……杀不了本尊。”
黎波不明白他那句杀不了是安慰还是真能为,但对他来说魔尊此举委实不妥。
遂急急的挡在门口,不让人出去。哪知魔尊只是看了他一眼,淡然的道:“照顾好她。”
登时,身入虚空不见了。
“呸,我这也是脑子急傻了,应该弄个阵法困住他才对。”黎波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什么出家人口业不口业全都不管了。
然后转身开门就要出去,却见冰焰麒麟不知何时立在门口,四蹄腾腾,打着响鼻。
“让开。”
“不让。”
“……我要去找你家主人。”
“就是主人让我来看着你们的,省的你们乱跑。”说罢,冰朝黎波喷了一口烈焰。
黎波一惊,登时蹭蹭的退了好几步,垂眸睇了眼胸前,鼻子都气歪了。怎么这厮,也讲不清呢?
冰才不管那么多,主人说不能放跑一个,那就得齐齐整整的。
晃了晃硕大的脑袋,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了蹄子,瞅着黎波道:“老实待着,好好陪着小主子。”
黎波气的肝儿都是疼的,丫的,不让爷出去,爷不会想办法啊?
登时,默念法决准备遁走。然而冰凉凉的声音又来了:“没用的,此处主人已布下结界。
你破不开的,省省力气吧。”
虽然本冰知道破解之法,然,就不告诉你……
扑通,黎波气个仰倒,躺在地上侧眸睇着龙雪:“怎么办?”
龙雪摇首,此时此刻,狐十四是做足了准备困他们的,她能有何办法?
默了片刻,道:“尊者不妨先起身,待此子降生之后,我们再议别的计策。”
“那他要何时降生?”
“七天后。”
“好。”黎波自地上爬起,然后气轰轰的坐到一旁。
七天就七天,下界的时间短如光阴一瞬,等一等,仙界也过不了多久。
届时只要出的去,料想也是赶得及的。
瞅了眼门口,死麒麟,哪天爷把你炖了……
阿嚏,冰焰麒麟打了个喷嚏,摇头晃脑的,干脆屁股一抬把门堵了结实。
…………
而狐十四甫出万魔殿没奔出几座山头,便被生生梓等人堵了去路。
“我主这是要去哪儿呢?”生生梓怀抱饮月,字字藏锋。
“让开,本尊行事还轮不到尔等置喙。”狐十四周身魔元一荡,赫赫魔威,袭向众人。
却见生生梓将饮月插在地上,吹着额前一缕垂落的青丝,道:“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说着,一抹诡异的精光自其眼底迸射而出。
狐十四神色倏寒,掌纳风云,间不容情。顷刻,直接取命生生梓。
然就在其逼近时,一股不可逆的力量将生生梓拨开,背后忽的生出一掌。
两强相接,八风撼天震野,只是瞬息,便倾了东山头,塌了西峰尾。
石飞烟拢间,狐十四终于瞧清对手:“怨座也要阻挡本尊?”
疏陵广手持《茶之经》,腕转似飞花,魔元再催:“然也。”
“理由。”狐十四亦不相让,同催魔元,再交手,两人各退三步。
“生座,你来解释。”疏陵广眼角微扫,斜向不远处。
生生梓被他那一掌拨的不轻,此刻也是胸中气血翻涌的难受。
但是,只要能给血灵报仇,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遂擦去嘴角殷红,颠着脚步,走了过来。待至疏陵广跟前时,忽的一撩衣摆,单膝点地道:“八部天魔生生梓,拜见暗尊。”
随后,再旁观战的丁酸一予、画风北、地魔等皆作山呼:“拜见暗尊。”
“拜见暗尊。”
“……”
“暗尊?”即便是魔尊做了数万年,他也是头一遭听说,魔界还有暗尊一说。
登时,看着疏陵广的眼神沉了又沉,刚刚简单的一交手,便知对方平日里藏了修为。
其真正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若在从前,也不足为惧。
只是,如今为了救龙三他已折了半数本源。要走,怕是……
生生梓起身,退到疏陵广身后,戏虐的看着狐十四道:“很意外是不是?你说,你要是老老实实当你的魔尊,哪怕你继续龟缩万年也好啊。
可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仙界你不打,人间你不攻,甚至你还私心护着一小撮的凡人。
血灵做了,你却为一个女人杀了他?
如思实为天魔悍将,却为了你的女人死了。而今,你更要担着我魔族之王的名号,去为你的女人送死?
试问,这样的你还有何资格为王?”
“这便是尔等反骨之理由?”狐十四冷眼扫过众人,震天杀机,激荡乾坤。
“是,也不是。
要怪就怪你是外来者,鸠占鹊巢。我魔族历来便有明暗双尊,明尊在明,暗尊守暗。
如今明尊不明,我等唯有请暗尊主持大局。”顿了一下,邪笑睇着丁酸一予道:“嗔座,本座说的可对?”
丁酸一予觑了眼狐十四,冷汗直冒,着脸道:“生座说笑了,予之言至微,不足以入众耳。”
“哈哈哈,嗔魔世代守护的勤王令不出,我等又怎能顺利请得暗尊出面?
做都做了,你又在怕什么呢?”
“这……魔尊,属下……属下也是没办法……”丁酸一予惶恐,叩首于地。
谁让他最初一拢渺天便想岔了,想要左右逢源,然上了他血灵的船,又岂是好下的?
是故,他如今被人捏着短处,不得不从。
狐十四挑眉,倏的噙着一抹嗜血,森然道:“既如此,咱们是该清算了。”
登时风云透掌,贯地奔雷,呼啸卷起烈烈尘沙,瞬取数命。
鲜红的血,霎时染透大地……
定睛一看,竟是丁酸一予和画风北两颗人头,咕噜噜的滚到了自己脚下。
尤其是两人的眼睛还正对着他,生生梓身觉恶寒,饮月出鞘,瞬将人头碎醢(hǎi)。
疏陵广瞥了一眼生生梓,收了《茶之经》,连结指印,气惯长空。
随即隆隆四起,须臾之间竟是虚空四维上下两极,皆被包裹其中。
狐十四愠怒非常:“真要如此?”
“留在此间,你还是王。他们的死,我可既往不咎。”疏陵广再度取出《茶之经》,再一拂袖,桌椅具备,上有红泥小炉烹着热茶。
提着铜壶,斟了两杯茶。一杯坐下自饮,一杯飞向狐十四。
狐十四伸手捞住茶杯,眼眸一睇,热气腾腾的茶顿成寒烟袅袅。
茶杯瞬息碎成齑粉,自其指间倾泄而下:“反之如何?”
疏陵广浅酌,复提着铜壶浇在小炉烧红的炭火上。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