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十四看着疏陵广,眉山肃杀一片,凛凛摄人心魄。
寒声冷道:“请。”
登时滚滚魔元极招上手,而疏陵广亦不遑多让。原本坐在炉前喝茶的他忽的消失,只剩一杯清茶袅袅腾着热气。
倏然,人影以是陡然与狐十四交手,斗作一团。
漫天影幢幢,威威怒煌煌。两人俱是少有的强者,若不为敌,当可作惺惺相惜之良友。
无奈,自一开始,二人便是对立。当年的青龙羹,非是疏陵广有别魔之本性,而是他自来便为魔界暗尊,与魔界伴生共长。
他之使命,便是护持魔界存亡。
然而,勤王令不出,暗尊则隐。见令出,则擒王。
“你是聪明人,当知为一将死之人如此是为不智。”疏陵广左遮右挡,旋即一掌擎天,巨剑立空,一剑九分,围而杀之。
“智与不智,唯心而知。”狐十四身形陡然后退三尺,衣袂随之荡荡飘飘,宽大袖袍被罡风激的鼓鼓囊囊。
抬眸觑向凌空逼杀的剑阵,亦是掌引八荒之力,地生九剑,合而为一承天之威。
霎时,地裂山崩,摧折乾坤。
而疏陵广并不打算给其喘息之机,登时浩掌再提,一番逼杀绵绵如雨,荡荡不绝。
喝道:“痴愚,她生与你不过孽缘再续,若死,方是你二人之正途。”
“住口。”狐十四怒道,有如背后长眼,又生千手,不论其从何处着杀,皆是挡的滴水不漏,继而如数回敬。
招来招往间,两人瞬息斗了不下百来回。
起初二人不分轩辕,然而久战之下,顿时有了上下之别。
局势因此倏的天翻地转,狐十四愈发被逼入绝境。
失了半数本源的他,若不能速战速决拿下疏陵广,剩下便只有饮败一途。
可他不能败,无论如何他今日必须离开魔界,赶赴西灵山求取净业真水。
不论消息真假,他都要试一试,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能灭识海天火的,只有净业真水或可一试。
他赌不起,她亦等不起……
再相斗,身上已有好几处染了鲜红。疏陵广看向去意决绝的狐十四,平静的眸光下,是忍不住击掌称赞的欣赏。
此战他虽有趁人之危之嫌,但却未曾放水半分,眼前的人着实杀之可惜。
然,不杀……不行。
已是略见狼狈的人,险险避过夺命之招,复一记叠杀袭向疏陵广,疏陵广避闪不及,右肩霎时泪泪而涌。
觑眼伤处,薄唇微勾再造杀:“青天白日的景,抵不过六尺之间的好眠。”
霎时,天光乍清,周遭顿时变作世外山水之地,若叫文人骚客瞧去,不知要亡掉几多的魂。
狐十四环顾四周,脚下微挪,倏然一串剑雨透地而出,斜径里刺向其咽喉。
登时一个后仰躲开,腾身立空,即见处处杀。
前后左右上下虚空,竟是剑雨齐袭,由不得他在多想,手心翻复间青碧玉箫念执,直抵唇边。
呜咽箫声,若急若缓,似鹰隼击空,又似珠帘玉勾九天倒挂。
顿叫剑雨嗡嗡作响,凝在空中隐隐颤动,似挣扎,似悲鸣。
疏陵广一个不察,六腑五脏如遭重擂,登时被狐十四破了法阵,露出真身所在,剑雨随之消融。
而受曲势所伤,连连倒退的他,单膝力屈点地,大口的朱红瞬染前襟:“……咳……咳,这便是《镇魂曲》吗?”
狐十四手握念执,拂袖缓缓飘散而下,行了几步,立定道:“让本尊离去,重立魔尊不好吗?”
“呵呵呵,重立魔尊,也需逆九莲归位认可方成,你不死,逆
九莲不会回归。
为了魔界的传承,我虽舍不得,亦必须将你斩杀。
届时,你要做什么?魔界,都不会干涉。”疏陵广低低而笑,抬眸瞬间,浑身修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攀升,强烈激荡的罡风,使得狐十四倏的眼眸半阖。
界生之力,与界共生。此生彼生,此消彼予,谓之无尽无绝
这……便是你的底牌吗?
疏陵广扬手一摊,那经历二人毁天灭地,覆倒玄黄的《茶之经》,无声无息的飘落至其掌心。
似话家常的道:“逆九莲乃是界生之物,非魔界之主不可配。你既决心背离,我也只能让你失望了。
除非,你仍为魔尊。亦或者,你将我斩杀,自可破界而去。”
狐十四闻言,亦是低低言笑,抬眸道:“本尊虽不屑窃人之物,然逆九莲,实难奉还。
汝有界生之力,本尊亦非营营苟且之辈。若言胜负,委实尚早。”
“很好,那就让我见识,出身仙界的你还有何能为?”霎时界生之力惯双掌,威能平平无奇赛阎王。
“得罪。”
一瞬间之间,狐十四双元同运,念执顿奏离离奇音,似仙音清正涤心,又魔音蒙蒙噬人生机。
双音共鸣,竟使得虚空随之扭曲、变形,再如镜面般支离琐碎。
而界生之力,有如猛虎下山,对上心急救人的困地龙。
这一厢,说不清是龙缠虎斗,那厢暗地里病乙鸫手握玲珑噬幽瓶倏然而至,斜地里化剑,铮铮刺向狐十四。
霎时,箫音顿止,念执锵然格住长剑:“你也要拦我。”
病乙鸫剑花旋飞,时而灵蛇吐信,时而迅疾若电,左刺右挑,剑芒吐虹,直逼得狐十四不停格挡,步步后退。
“我早就说过,有一天她若与你有碍,我必会除去。若你今日不肯回头,我便先杀你再杀她。
看谁,能相救?”
“回去,本尊……不杀你。”魔元一催,念执灵光顿耀其华,病乙鸫触之顿退三尺。
“哼,是为保你之恩?别忘了,你我不止有恩,也有仇。
食青龙羹者,不止是生生梓等人,我也是。既然你如今已然决心清算,何不连我一并清除。
也省过叫我看你一步错,步步错。”病乙鸫退而复返,剑势一剑凌厉过一剑,一剑狠赛过一剑狠。
邪肆的眸子再无往日万魔殿上半点情分,杀意决绝。
而疏陵广一眼掠过打斗日趋白热的两人,双手顿将《茶之经》抛至上空,口诵异咒。
《茶之经》登时自行翻开,一个一个的字体从书中跳出,落地一瞬即化杀手一名,刀芒劈天裂地,直逼狐十四。
登时,狐十四腹背受敌,而病乙鸫见状,杀的更加兴起。
魔之本性,彰显无疑。
“死,或回去,你选一个。”话音一落,噗嗤一声,剑以没入其血肉。
而背后无穷杀手,刀芒如幻,齐刷刷砍中其身。
狐十四顿时身形一个踉跄,人向前颠簸了两步,长剑顺势穿心而过。
低头,垂眸看了一眼胸前握着剑柄的手,朱红抑制不住滴落其上。
颤声道:“你护本尊一命,本尊今日还你一命。但……她,本尊必须要救。
吾以错她一世,今生断不可能再看其丧命眼前。”
说罢,念执轻转,忽的暴射,咚的击在病乙鸫肩头。
其势之猛,鲜红随之呕出,长剑亦伴势抽离。
病乙鸫啐了一口血水,咬牙愤恨道:“痴儿。”
狐十四捂着噗噗流血的心口,五指紧握念执,打了好几个晃,却始终挺着腰脊,嗤笑道
:“你何尝不是。”
闻言,病乙鸫放声浪笑:“哈哈哈,好,好……与其让你死在无耻诡计之下,不如亡在我手中,待我后杀她,必让你二人死同穴。”
长剑一抖,剑身嗡鸣,手腕轻转,刹那剑光如电,剑芒遮天。
威威剑压,顿摧得山峰成灰,铺天盖地袭向狐十四。
狐十四一抬眸,捻指疾点几处大穴,箫声再度叠出。
与之不同的是,这回竟形成一个光罩,将其护在中间。
剑势径直撞上光罩,随后又袭向无穷杀手。
只闻噗噗几声,《茶之经》瞬间碎了泰半,纷纷扬扬的纸屑,飘飘洒洒落入尘埃,又化作点点荧光溢然天地。
疏陵广登时受创非轻,随即收了《茶之经》,瞬提三尺青锋疾袭而至。
侧首道:“鸫君受累,接下来交本座即可。”
病乙鸫却是提剑,再催魔元,邪肆阴鸷的道:“不妨事,暗尊既用剑,你我二人何妨趁他病,要他命?”
却见疏陵广催剑猛攻,眸光陡沉:“鸫君此言可是真心?”
“本座之行,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病乙鸫亦是疾风骤雨的欺身而上,两两夹击,本就伤重的狐十四又添新红,登时血流如注。
然他是血染的风华,眸中杀气反而愈发炽盛。
索性《镇魂曲》也不使,只拿玉箫作剑,杀他个天愁地惨,三光泯灭。
冷然道:“想杀本尊,就得拿出真本事,区区几剑还要不起本尊的命。
然本尊不死,便是尔等身亡之时。”
有恩,付于剑。
有仇,亦付于剑。
此战过后,你我恩仇俱付两忘。
说罢,剑剑生辉,觑准时机直逼病乙鸫。
病乙鸫道:“来的好,正合我意。”
长剑一迎,顿化绕指柔,紧紧缠住其剑,使之不得抽身。
随即睇向疏陵广,道:“暗尊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鸫君真豪杰也。”疏陵广看罢,种种猜疑皆随这一剑,灰飞烟灭。
他这一剑,势取狐十四性命,而狐十四又被病乙鸫伴住,无暇抽身一下,提掌赤手相接。
登时剑破魔威,穿掌过心。
而疏陵广更是魔元贯剑,剑身旋转如飞,直将狐十四心口剜了一处碗大的洞,削的肉泥纷飞。
厉声一喝:“还不死来?”
狐十四受碎心之苦,登时身如秋风之落叶,摇摇飘欲坠。
覆在脸上的逆九莲一瓣一瓣血色潋滟,皲裂般般。只剩两瓣如常,还有两瓣将染未染。
就在其将要脱落之时,生生梓忽的自虚空破出,刀锋直斩狐十四头颅。
挨相接一瞬,病乙鸫见势即抽剑而回,顿见命危之人,体内陡生异力,只不过刹那,竟复本来状。
就连心口处碗大的洞,也光洁如初。眸光却是漆黑异常,周身猛地爆出惊天之能,直将报仇心切的生生梓崩化血雨,便连一片完整的衣物也找不到。
空剩饮月断成两节,散落一旁。
疏陵广神色倏沉,界生之力再现魔威,直欲逼命。
然狐十四身上异力却似昙花一瞬,陡然消失。
顷刻顿陷命危,病乙鸫忽的架住疏陵广的逼杀,寒声道:“让我来。”
“依你。”疏陵广冷眼一横,顺势卸了界生之力。
病乙鸫长剑抛空,顿化玲珑噬幽瓶,滚滚魔疫呼啸衔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