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荡,人间百代多兴亡。
魔尊狐十四追星赶月的前往西灵山,身背妖星之名的龙三也已然隐匿人间。
而纵观受鬼物为祸的仙界,三族一宫,俱是各有所忙。
狐主在送完御旨后,回到落霄九云与天帝对坐饮新茶。
再说柳一路小心翼翼潜出天宫将御旨亲送去龙族。
接旨的人,反应却各有与不同。
狐主将御旨送达时,凤族似乎早已料定会有此一天,倒也未作惊讶失态之举,而是接旨之后让狐主先行,凤族的人稍后便至。
而狐主起先还不放心,出了凤族便隐匿桐林之中。须臾,果见凤主带领凤族若干人等向天宫而去。
而他这才放心纵起云头,先一步回到天宫。
反观柳下界,虽没了天宫四门的阻拦,要下界哪儿都可以。
但从天宫到下界,其也是百般不易。
待到得下界,举目荒凉,百业萧条,偶尔方可觑三两百姓。
却是着烂衣褴褛,扶幼携老的倒下。
旋即,即有数只低等鬼物袭来。
登时一掌倾威,作一阵怪风,卷起漫天烟尘,至蔽了鬼物耳目,趁机将人携至他处。
“好了,此处应是暂且无虑。尔等或可在此潜藏度日,只是鬼物无情,万事还需小心。”柳将人放下云头,殷殷叮嘱道。
那几人打小也耳濡目染的不少神仙传说,兼有鬼物四处掳人为食。顿时此时见了柳,俱是感恩戴德。
纷纷磕头跪拜,涕泪交加的道:“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柳虽是个汉子,此时看的也不免心酸。世道艰难,总是予凡人更为不易。
除了祈求上苍,便是什么也做不了。
两手虚抬,道:“你们都起来,我尚有他事,不便久留。
往后,务必多加小心。”
说罢,转身催云而起。
忽的一名老妇人,颤颤巍巍,急步上前道:“敢问仙人,这人间何时才能是人的?”
柳将云头按住,离地数丈,侧首道:“快了。”
只要除了魔尊,便能荡除鬼物,百鬼炼狱图就不能威胁众生。
只要灭了妖星,世道便能得到靖平。
那老妇人见柳眨眼无踪,心知是真遇上了神仙,顿时喜极而泣的道:“祖宗保佑,神明保佑。
神仙说了,人的太平日子就快要到了……快要到了……”
剩下的几人附和道:“是啊,神仙亲口说的,肯定不是骗人的。
以后……”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叫几只潜藏若久鬼物,似暴风掠过,眨眼几人就成了一地散落的骨头。
它们不是最低阶的鬼物,而且稍有了心智的中阶存在。所以它们在发现有人靠近时,便留了心眼。
又见其中一人周身隐有仙光护体,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遂掩在深处。
挨其远走后,霎时遁地窜出,直叫几人就地而食。
稍顷,几人骨头所在出慢慢聚出了新的鬼物,便是那些被食者。只是,她们没有心智,所行所止,不过都是依着本能。
风一过,她们又悄然躲入林中,一则躲避高阶吞噬,二则她们也需要寻找猎物。
而那一句喜极而泣的:“快要到了……”,似乎还能依稀窜入耳中,又似附在这片土地,风吹过的瞬间,大地同陷此中沉沦。
而柳急急赶到东海时,交了御旨,然出来接的人并非龙熬。
便是龙母和龙雨为没有出来,只有龟相出来接旨,那龟相接了旨,亦看出柳的疑惑。
遂拱
手道:“大人辛苦了,还请上座歇息片刻,饮一杯薄酒再走如何?”
又睇了眼珠帘后两名侍女,二人即刻会意,稍顷便端来珍馐美味,瓜果玉肴。
龟相接过侍女手中酒壶,亲手给柳倒上酒水,霎时酒香馥郁扑鼻。
道:“大人,请品尝。”
柳执起先是轻嗅,后是浅酌,在一口饮尽,登时觉得说不出的美妙滋味自心底萦绕至灵台。
当真是,妙不可言。
“好酒。”
“大人过誉了,些许粗酿,如何当得起您这般称赞。
能得大人欢喜,是它的福气。”说着,又柳满上。
“龟相过谦了,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不知东海发生了何事,为何不见龙王和龙母?”柳睃了眼杯中酒,慢慢放至唇边,不露声色的瞥向龟相。
龟相闻言,登时面露愁色,似有无限疲累压身,将酒壶放下,执手立与一旁道:“大人身在天宫或有不知,我家主上自长公主嫁入天宫后,便犯了思女之疾。
这会儿,还昏迷着呢。
主上病倒,娘娘日夜照顾,忧心之下,也是病倒在蒹葭宫。
偌大的东海,此刻全看着二公主撑着。”
柳心中冷笑,我信你个鬼。思女成疾这种鬼话也编的出来,谁还不知道龙三出事,是谁一口咬定其就是妖星。
言明东海乃至龙族皆与之无关,而龙三往后将是龙族必诛之人。为表心迹,巴巴将龙雪禁封送入天宫。
为撇清妖星干系,大婚之日,是谁求到龙族.族长面前,言东海出了龙三一个祸害,拖累整个龙族。
是故此次大婚,龙族当克己修身,反省己过才是。这场婚宴,东海去不得,龙族何人皆不可。
以此证明,龙族与妖星斩断关系之决心。
这会儿御旨来了,他龙熬倒是唱起父慈女孝,不明摆着蒙人吗?
但他也不急着拆穿,放下酒杯,问道:“既如此,怎不见二公主出来接旨?”
龟相亦是个人精儿,见招拆招的道:“二公主素来顽劣,陛下钦赐御旨,她唯恐失仪圣驾之前,故遣臣下而来。”
柳颔首,起身看向龟相,抱拳道:“我这来也来了,喝也喝了。
既然主人身体不适,本将自当代陛下亲为探望,以示陛下之仁心仁德。
劳大人为某引个路,可好?”
这……龟相眉目微转,过了几息,才拱手笑呵呵的道:“大人客气,陛下有心体臣下,我等自是感恩之至。”
随即作请状,将人引至龙熬床前。甫一靠近,还真见龙熬面色蜡黄,嘴唇发白,好要似行将就木了般。
顿时,柳心中也吃不准龙熬是真病还是假病,故作关怀道:“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可有差人看过?”
“有,药老曾派人来瞧过,说主上是挂念长公主,念思过度造成的。
可惜长公主不知主上苦心,终是……唉,被妖星给连累了。”说到最后,竟是难掩痛心疾首。
“药老医术堪比三族之最,既然他的人说龙王乃是思女之疾,想来也很快就能痊愈。
到时三族一宫,除魔大会,必能看到龙族大展仙威。”
“大人可还要往蒹葭殿一行?”
柳折身笑笑道:“大人真幽默,柳一介武夫,如何入得后宫造次。
天宫危危,我也就不叨扰了,告辞。”
“臣下送送大人。”龟相躬身一礼,态度坚决。
“也罢,多谢。”柳睇了眼,便不在多言。
“请。”
“请。”
稍顷,两人出了龙宫,龟相将柳亲送出东海,待其远走后才返回龙宫。
而东海的某处,柳去而复返,双目聚神光直觑平静的海面之下。
须臾,挥手收回神光:“果然有猫腻。哼,又要玩的什么花招?
不管了,先回去复命再说。”
柳走后,龟相亦回到龙熬处复命。
原本躺在床上昏迷的人,此刻已然醒转坐起,哪里还见半点蜡黄发白?
端坐在床沿,略整衣衫,道:“人送走了?”
龟相恭敬执手立一旁,道:“回主上,已经送走。
为防其去而复返,臣以将在水下张开结界,断其暗潜之念。”
龙熬起身,忽的晃了一下,龟相急忙将稳,然后躬身后退保持三步之遥。
“做的不错,蒹葭殿现下情形如何?”缓缓压下不适,不觉眯起了眸子。
想不到红线反噬,竟如此厉害,让的伤势延宕至今不能痊愈。
也是,他以血凝咒成红线,只待一个念头,便能隔着千山万水取其性命。
如今被反噬,要痊愈哪能那么容易。
只不过,没想到他这女儿竟能为那孽障做到如斯地步。堕魔……还真是他的好女儿。
龟相垂眸,道:“娘娘心绪已然平稳,二公主也不闹了。”
“很好,天帝御旨都说什么了?”
“臣不敢逾越,还请主上亲看。”说罢,翻掌托着御旨,恭敬奉上。
龙熬眉眼稍敛,取过其手中的御旨,垂眸细览。
片刻后,殿内氛围陡然骤降。
龟相道:“主上,天帝他……”
“哼,那个老匹夫倒是敢想。”龙熬看完,随手将御旨弃之于地。
低头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龟相敛眉,俯身拾起地上的御旨,进而观之。
待瞧得分明后,随即袖入袋中。
迅疾出了龙熬的寝殿,拐过几道长廊,向守卫的虾兵询问了一番,才知人已去了蒹葭殿。
遂脚下匆匆,赶了过去。
刚到蒹葭殿外,就听见殿内传来嘈杂的打砸声,还有龙母的质问,龙雨的啜泣。
便悄然驻足滴水檐下,眼观鼻,鼻观心。
而殿内已是一片狼藉,满地是伤。夫妻那么多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是个傻子。
以为眼前的人,多年只守着自己一人,足可见真心。
纵有念竹横在两人之间,然他也将念竹处死了,也将龙三至冷宫自生自灭。
而后更是事事依她,顺她,她无法放下对念竹的怨恨,却也以为自己终是胜了的。
如今她才知道,念竹是何等聪慧。想她被这厮迷惑之时,人已瞧穿了他的真面目。
说的满腹甜言蜜语,做得一腔肺腑深情。
然而,都是假的……假的……
“我只问你,这些年,你有爱过我们母女吗?”龙母斜看着龙熬,泪簌簌而下。
万载的夫妻,竟然只是戏……这叫她情何以堪,又叫她如何面对被她逼死的念竹,还有……那个冷宫长大孩子。
龙雨躲在角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其哭出声。
可是,心太伤,如何捂得住?
龙熬伸手抚上龙母头上的珠翠,还似旧日般的体贴,道:“自然爱的。”
龙母一把挥开其手,歇斯揭底的怒吼道:“那你把我的雪儿还我,还给我。”
你,还我啊……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