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家星阁下,藏书石室内。
几人正还在细看那手册上的记录,不想忽然间这纸页开始泛红,而跟着所发出的灼热炎息让凰灭一下没握住的松了手。
“师父!”齐衍赶紧围上,他拉着这人的腕子就问:“怎么样?师父你有没有受伤?”
“无妨。”
“你们快看那册子……”
只是眨眼,它就自燃而化作灰烬了。
“怎么会这样?”
越千泷本想一探究竟的,但她刚俯身苏玦就阻拦道:“这火焰起得古怪,不要轻易靠近。”
“可我们还没看全呢,这东西就一下自毁了,看来是它主人特意设下的,你们说,这册子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秘密?听着姜焱的话,凰灭也陷入了深思,“或许,是太一神上的去向;又或许,是再帮妖族得胜的方法。”
“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件有用的物件。”
“焱娘你也别泄气,这里还有这么多藏书,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别的手记。”
“嗯,也对。”
说来奇怪,刚进来的时候姜焱还觉得又渴又饿,但现在却已经浑身大好、通体舒畅了,难不成只要呆在这石室里,他们就可不知疲倦、没有饥寒吗?如此,还真是个潜心研习的好地方。
“不好了,这些书……”姜焱一时叹为观止,就在她正要继续整理的时候,这满室的万卷书册便一同燃起,看着眼前愈加繁盛的火光,姜焱只更加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它们,怎么一下就齐齐烧起来了?”
“是妖族的咒术,”凰灭开口道:“当年主人在离开时就在藏书上设下了禁制,他并不想里面的内容流传于世间。”
“那我们就不能想办法灭火吗?”
“越姑娘,我们如今要做的不当是灭火,而是解开这里的禁术,无奈这时代太过久远,我们还连这石室主人所用的是哪种咒法都不知道,所以这火,我们断断是扑不灭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越千泷这会已经凑到了那火苗上。
“越千泷——”
她随手脱了件外袍就开始扑打火苗,不过让越千泷没料到的是,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那火焰就是粉丝不动,连她的衣物也没有毁伤半分。
“为什么?”
“看来世尊说得不错,我们拿这咒术没办法。”姜焱说着就将五指伸入了焰火中。
“姜娘,不要!”
“怕什么?你看,我可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这火苗是只针对这些书籍的,它不既不会伤到其他东西,同样也不会被任何外物所影响。”
“如此,我们就只能眼看着这些化成灰烬了。”真是可惜,本还想着从这里找出一条活路的,现在所有的典籍,竟都付之一炬。那许许的火光映在苏玦脸上,而这一时,越千泷也从他的眸中探出些感伤来,已经有太久,越千泷都没见过苏玦如此神情了。
“阿玦,会有办法的,”越千泷不经意间靠过去,她又与这人并肩,道:“放心,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总会有希望。”
希、望……呵,苏玦笑了,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像是要勾住越千泷的腕子,但最终,他也还是撤回手来放弃了。
“书都没了,现在我们可怎么找线索,我们该不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吧?”
“不会,”凰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的望向了一面玄黑色的石墙,“这些藏书,上面既被下了禁咒,但也被下了解咒,只要这些书册毁尽,我们自然能找到出路。”
“世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凰灭迈步走向那石墙,众人只见他的指尖在那岩壁上游走,倏忽间,那岩石上竟然现出了道道泛着戾气的红纹。
“这是什么?”
“是这处法阵布下时所留有的痕迹,也是,这间石室能与世隔绝的关键。”
“你说这里布置了法阵?”越千泷跟姜焱相视一眼,她们分明仔细查验过,但仍在这里感知不到任何施法作术的气息,可见这布局人修为之高深,“世尊,那你看来,在妖族中,是否只有东皇太一能做到如此?”
“如果之前我只是怀疑,那现在,我已经能确定,这石室的主人,就是太一君上。”
“哦?”
“因为这石壁上残留的,是太一君上的血气。”
东皇太一的血气?!姜焱一听就赶忙靠了上去,她抬手而触,这些在岩石上透出的赤红纹样摸来既温暖又亲切,如果它真是来自东皇太一的话,那这个妖族的尊神,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凶煞可畏。
“越姑娘,在洪荒时,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
“死亡,只是永生的另一种开始。”
另一种,开始?
越千泷敏感道:“你是说,东皇太一,他会重新回到这世间吗?”
“太一君上,他是个执着不过、又好胜不过的人,对于毕生的夙愿,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妖巫一战后妖族被重创,如果他真的已经同帝俊陛下一同战死,那这石间里所残留的血灵,也会随即从这世间消失。”
所以,这就是东皇太一的后招?他的死,不过在预演着永生?
“师父,要是东皇真在世间,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更好?往后对晔刹、对北域,我们都有更大的胜算,如此你的神元是不是被沧溟封印就再无关紧要了。”
“是啊,是更好,但,”凰灭五指一收,眼中的神色也化作了惊惶,“我们得期盼,他还是洪荒时那个神智清明的太一君上。”
【兵刃,凶煞之器。吾与汝,于妖族,皆为此等不世兵刃。但吾终究难逃七情,长久间于地界部族,终生同情怜悯之惑,对往日所思所为,纵万悔也不得弥补其一,若吾再不复得清明,则地界万物,岂不将临覆灭之运数。】
再想起手记上所写的话,众人也陷入了沉默。
“無栾神上跟太一君上关联匪浅,且在河洛阵眼破开那日無栾神上本该神魂俱灭的,是太一君上分出一道神识来将無栾的神魂勉强牵扯到一起,”当年太一用自己的一道仙灵注入瑶琴‘凰灭’之中,此举,本是想维持無栾神魂不散好让他得入轮回的,可没想到,最终竟会导致無栾魂魄一分为二,淡扫过苏玦一眼后,凰灭又继续道:“或许,正因为太一君上的这一道仙灵,我自醒来后,就感觉对太一君上的去处多有执念。”
“执念?”
“我深信,君上他仍在世间,所以多年来我从未停止寻找。”凰灭还没说完,他所抚着的石壁就生生裂开了,霎那间这石墙轰然坍塌。那未散的尘埃后似乎透出了光亮,看来是一个新的空间。
“师父!”
“世尊!”
本以为那人会受伤,不过定睛后,几人只见仍处在石砾之中的凰灭,他虽立于其中,但身上却连半分尘埃都没沾染,就更不论受伤了。
他双眉微皱,开口竟说:“而这一次,我是真切感应到了君上。”
“感应到了?”姜焱一听就忙道:“你是说自己感应到了东皇太一的气息,还是说已经感应到了他的具体所在?”
“君上他该在附近。”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就都紧张起来。这在附近,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后面就是东皇太一的藏身地?”姜焱率先冲进了那片未散的尘埃中,“没想到这后头还有路,是真的有出路了!”
大家再跟过去,就看到了片静谧的湖泊,可越千泷再往前几步后就疑惑道:“这湖泊后面的荒原,为什么这么像沧浪原?”
“千泷你是说我们又回到了沧浪原?难道东皇太一,他一直藏身在这沧浪原里?”
“不对,”凰灭将周遭环视一圈,“不是这里,但,应该就是在蜃天城。”
“蜃天城?!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从这破地方出去,就可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妖族先圣了?”
“嗯。”
终于找到了确切的线索,可为什么?自己明明为这天等了这么久,当它真将要来临的时候,凰灭却生出了些许退缩。
“师父?”看出这人心绪的齐衍凑近过来,轻声问:“你是怎么了?难道师父你不想见到东皇陛下?”
“我,当然想。”
“师父,你放心好了,我们在那石室里提到的都只是猜测,既然东皇太一尚在人间,那师父你就是跟他最为亲厚的人,我想不管形势再怎么变化,太一陛下的所为都不会跟师父你偏差太远的。”
“唯愿如此。”
“你们两个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东皇太一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出去后找着一见不就知道了么?”姜焱大步迈开,又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是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底里逃出来了,现在只需要再找到牧言真那小子,我们就可以安心回蜃天城了。”
“对了,阿真!”经历过这么多周折,越千泷倒把星阁那遭都忘了,“阿真还在经家星阁里,可这个地方……我已经分不清星阁在哪里了。”
话音一落,那消失多时的乌金鸟竟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