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维桢爱民如子,当下就让人停了下来,将带着的所有食物都分给了那些灾民,佘十还想着留一点,杜维桢却说他们再行进不远就到一个小镇了,到时候可以去那里买些食物,这样佘十也不好说什么呢,帮着侍卫们分配食物。
那些灾民们欣喜若狂,直把他们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可是杜维桢只要一想到过几日等到他们食物吃完,又要过上食不果腹的生活,就一阵不忍心。
穆生白自然也抱有此种想法,周围几个小镇都有流云山庄的商铺,让人帮上这些灾民一二倒是没有什么,可是长此以往商铺也支持不起来啊,所以这些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时穆生白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不久前生云师兄跟他提起过的,山庄正打算加固山门以及整修一番,将前些日子发生的各种事情暴露出的山庄缺漏处都一一弥补上,要修整,自然是需要劳动力,而现在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这样不仅解决了山庄缺人手的问题,也解决了灾民们的食物问题,一举两得。
穆生白跟杜维桢说了之后,他立马喜笑颜开地吩咐佘十去同那些灾民说。
若说穆生白最初还担心这些灾民也想他在山庄小镇遇到的那些好吃懒做的灾民一般,可是但看到他们一说有活干、有工钱领时露出的憧憬,他就把这些担忧打消了,先让他们拿着信物去隔壁小镇领些路上需要的食物,再往流云山庄的方向走。
“愈安,你这小子还躺在地上干什么呢?快起来,有好心人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以后我们就不用天天饿着肚子啃树皮了。”
“愈安,还假装听不见了不成。”
人群里突然传出嘈杂,穆生白疑惑,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几个慈眉善目的老丈人在叫一个四肢摊开,躺在地上的少年人,那人身上一袭白袍已经被染成黑色了,破烂不堪,这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脸上流露出的浓浓的灰色,宛若一个对生命失去了激情的人,这是穆生白第一个在一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身上见到,这让他很不快地皱起了眉。
“老丈人,这人是?”可是穆生白无论怎么在他面前摇动双手,他那双死寂的眸子眨都不眨,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所以穆生白放弃了他,而是问旁边的一个老人。
那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年轻人又惋惜又恨铁不成钢,“这人叫陆愈安,话说他祖上与我还有关系呢,要不然我才不理他呢。不过也不怪他消沉,想以前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可是一场洪灾将所有的产业都卷没了,卷走的同时还有他的爹娘和几岁的妹妹,他当时因为出门在外逃过一劫。哪想到祸不单行,前几日他得了一场重病,连大夫都说他再这样消沉就活不了多久了。”
“唉”老人又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以前可是方圆百里的小镇有名的天才,三岁能背诗,九岁七步成诗,在那场洪灾之前他爹娘还商量着买了这里的商铺,带着他去皇城求学呢,老天真是没长眼啊。”
穆生白看向那浑然没有求生**的陆愈安,他眼里笼罩着一层绝望之色,脸颊凹了下去,就像一层皮包裹在骨骼上,若是晚上被人看到了,定是要以为这是什么鬼怪。可是现在穆生白对他已经没了轻视,而是多了几丝怜悯。
他蹲到陆愈安身边,低声说:“我也算个大夫,你其实没什么重病,只是因为以前缺乏锻炼,体质不大好,加上好几日食不果腹,这才伤了身体本源,你若是跟着我走了,保你生龙活虎。”
陆愈安的嘴巴一张一合,穆生白凑近听才知道他说的是:“我爹娘和妹妹都死了,那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穆生白正色道:“你爹娘虽然离开了,可是他们对你的希望依旧没有消磨,他们不是想你能成才,考中状元,光宗耀祖吗?要是你也死了,谁还记得你的爹娘?清明时节谁来为他们扫墓?反倒是你若活着,学有所成,以后锦衣华服,鲜衣怒马,他们在下面看着不也为你骄傲?”
听到他说这话,陆愈安眼里渐渐有了身材,就像一副蒙尘的话被识货之人拂去的灰尘。
穆生白让灾民们先走,他则带着陆愈安去了隔壁的小镇,杜维桢他们自然也跟着去了。
穆生白是想着找家客栈养好陆愈安的身体,同时也能储备路上的食物。
几日后,陆愈安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脸上也不再是那副皮包骨头,而是有了肉,面色也红润了很多,更主要的是不再笼罩着一层死人的灰白,虽说不怎么跟杜维桢他们交流,可是和穆生白的话却越来越多。
他对自己的才华一向自负,从小到大他都是同龄人乃至比他大上几岁的人中最为耀眼了,可是遇到了穆生白,他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优秀。
“太厉害了吧,你连这都知道啊。”
陆愈安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这几日他们从各朝各代诗人词人的诗词,聊到各类佳作,穆生白都无一不精通,甚至连他向往已久却百寻不得的山海经他都有涉猎,还将其中提到的饕餮魁拔灯凶兽描绘得惟妙惟肖,仿佛亲眼看到那般,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折服了。
穆生白也不得意,只是谦和一笑,“一年前我曾在皇城的万书斋中看过此事,对其中描绘向往已久,当然不会忘怀。”
皇城万书斋.......
陆愈安吞了吞口水,是个爱好圣贤书之人对万书两字都会心驰神往,不过皇城......
陆愈安想到相处几日,自己的身份被摸透了,他还不知道穆生白的身份。
穆生白也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我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小弟子,以前当过官,不过除了某些事情就致仕了。”
被人看穿了想法,陆愈安不好意思地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