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季书宁不是玫若,自然也会想到虞德陵会带兵前来讨人,但她不怕,她知道虞德陵不敢拿她怎么样。
于是季书宁此刻见到虞德陵,便似笑非笑地问道:“虞大将军,我女儿自幼便给我给宠坏了,向来是她要什么便是什么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今她瞧上了贵府的大公子,依着我想来,倒也是一件难得的缘份,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事实上,虞德陵也的确不敢拿季书宁怎么样。
只是,虞德陵当然也不可能就把儿子扔在这山寨里,就这么算了。
毕竟,好歹大将军府的嫡长子,就这么扔在山寨之中,别说对外没法儿交待,便是夫人那一关,他都是过不去的。
于是他微一思忖便道:“公主殿下的千金,微臣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实在是高攀了,自然不敢不应。”
话说到这里,虞德陵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是,殿下堂堂公主之尊,如此栖身山野,也实在不成话,若是先帝与先太妃泉下有知,恐怕难安,因此臣启公主,待臣回城禀明皇上,安置妥当之后,前来迎公主与玫若姑娘回京。”
“我还回得去么……”
听了虞德陵的话,季书宁却忽然长叹一声,幽幽地道:“先汗王身故,我上书求皇兄,请他允我回家,可他却只回了我三个字‘从胡俗’,我不愿这一辈子都被人拨弄运,所以才会带着女儿远走避世。”
说到这里,季书宁顿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长叹道:“只是女人这辈子,到死都思念母家,所以几番辗转,我终究还是带着女儿又回到了这里,可我不敢回京,只能在此栖身,离父皇母妃的陵寝近些,便似回了家一般。”
虞琬宁在旁边听着,也觉心下悱然,她想起自己曾看这的史书,多少年来,有多少宗室公主被远嫁和亲,那些花儿一般的生命,到了举目无亲、习俗迥异的异国他乡,终其一生都未能再回母国,都未能再与手足亲人见过面,到都后几乎全部抑郁而终。
如季书宁这般鼓足通气偷偷回来的,翻遍史书,也只她这么一位。
虞琬宁想了一下,轻声说道:“若公主不弃,臣女或可能帮得上忙。”
她看着季书宁的脸色,微顿了一下才道:“臣女听长公主殿下提起过,公主的生母是当今太后的表妹,当年太妃还在世时,与太后姐妹情深,这些年来,太后也时常记挂着公主,若蒙不弃,臣女今日回去,便马上去见长公主,请她将殿下的消息报于太后,当今皇上是位纯孝之人,必不会愿意让太后伤心。”
说到皇帝纯孝,虞琬宁暗自咬了咬牙,当今皇帝那样一个人,实在算不上个纯孝之人,不过话还得这样说,毕竟,谁让人家是皇帝呢,便是不好,谁也不敢说呀。
“我才不要回去。”
季书宁还未出声,一旁的玫若便抢先说道:“当初母亲上书想回家,可人家不让母亲回去,现在又何必再去求他。”
“什么他他的?”
季书宁嗔怪地看了玫若一眼道:“那是你舅舅。”
“哼,我才不认他那种舅舅。”玫若轻哧一声,便坐在一旁生闷气去了。
“这孩子……”
季书宁有些尴尬地看了虞德陵与虞琬宁一眼,毕竟这样在皇帝背后说这样大不敬的话,传出去也不是件小事儿。
虞德陵与虞琬宁自然理解玫若这种埋怨的心情,因此便也都装做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若能请长姐出面说话,自然是极好的。”
季书宁思忖了一下道:“远嫁这些年,我实在是想家的紧,只想回去看看,见一见太后,见一见姐妹兄弟,往后便是去为父皇母妃守陵,我也是心甘了。”
她又低下头,良心方道:“若是不成,我也感念虞大将军的恩德,无论如何,自是会让玫若这孩子放贵府长公子回去的。”
“母亲……”
玫若一听季书宁要将虞绍庭放了,一时便急了,站起来道:“我们草原上的规矩,我抢来了,便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他。”
“玫若。”
季书宁这一次的语气却忽然强硬起来道:“人家是大将军府长公子,你我母女若能回朝,你便是公主的女儿,与大将军府长公子门当户对,若你我不能回朝,只能永远落草,那你便是山匪头目,与大将军府官贼不两立,便是高攀不上虞家公子,必须得放他回去,你明白吗?”
“我……”
玫若想说什么,但看着季书宁的脸色,嘴唇动了好几次,到底又什么也没说得出来,只是气跺了跺脚,扭头便出去了,将门摔得山响。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大将军莫见笑。”季书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公主客气了。”
虞德陵点了点头道:“公主不必多虑,您能回来,本就是幸事,皇上素来仁孝,不会反对的。”
而对于玫若与虞绍庭是否般配的话,虞德陵始终没有正面回应。
他很清楚,若是季书宁与玫若不能回朝,那她们便只能是没有身份的人,自己身为当朝大将军,结这么一门亲,自然是不妥的。
虞德陵与季书宁都是明白人,这样的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大家都懂的。
虞琬宁想起上一世,因为没有虞绍庭闯入龙隐山这档子事儿,所以季书宁母女回朝晚了好几年,但回朝后皇帝也是十分激动开心的,怎么说这也是他妹子与外甥女。
而且这个时候,大胤与北周战事早歇,休养生息,国力强盛,根本不怕胡族再生事端,所以季书宁母女还朝事,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和变故,甚至皇帝还能靠此事件,好生赚一波仁孝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这样一来,玫若与虞绍庭的事,应该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想在这里,虞琬宁不由地撇了撇嘴,能看中虞绍庭,这位玫若姑娘,也当真是够不同凡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