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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隆曾经以为她和熊骄是属于前者,所以虽然在感情方面比较不开窍,但为熊骄的热情感动之后,她也一直都处于比较积极的状态。哪怕不主动,她也从不逃避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对他的了解越多,便越明白这人真的不错。他是可以一起结伴上战场的人,也是可以一起居家过日子的人。
她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算得上是爱情,毕竟由始至终,她并没有为了谁而患得患失过,没有为了谁而刻骨铭心过,也没有为了谁而失魂落魄过,更没有为了谁而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过。
那种恨不得为了对方而与全天下为敌,恨不得为了对方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情感,她其实直到现在也觉得自己很陌生。她甚至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人动心动情到如此地步。
可能因为如此,她从来不会特别想念熊骄,不会因为对方出现而满心欢喜,也不会因为对方长久不在身边而感到寝不安席,更不会害怕对方会喜欢上别的女人而突然提出分手。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熊骄是一个好人,对方正好喜欢她,这么多年也始终如一地想要娶她,她同样是一个正直的人,身家清白,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又不是不能和他结婚,那为什么不呢
他求婚多年,她心中默许了他,所以才会等待到今时今日。尽管没有口头答应过,可她并没有想过要反悔。即使是心中许下的承诺,她也准备一诺千金。
只是,结婚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哪怕彼此都决意要和对方一起生活,还是远远不够啊。像他那样情深义重的老实人,没有家族的允许,甚至从来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像她这样将生死度外随时准备与虫族同归于尽的迟钝人,甚至都准备速战速决了,却依旧让他三番四次地吓得落荒而逃。
她的实力远强于他,如果真心想要对他就地正法,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而情到深处,他也不会想到要逃。
可惜从前的她不够了解,她不够爱他,而他的确爱她,却也同时深爱他的家族。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一起迎难而上,长辈就会给予祝福。
但很显然我错了,才会导致双方都人过中年,感情方面依旧毫无进展,就像是蹉跎度日,彼此都越来越感到疲惫。也许是我们缘分不够,也许是我不够爱他,也许是他太过用心,也许是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开始
我希望保留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而不是老了老了,突然就开始怨恨彼此的存在。如果变成那样,那么这一百多年的等待,相伴,就会成为彼此人生中一段难堪的过往。”
屠隆顿了顿,凤小七没有往下问,数息过后,解释继续。
“他是非常固执的那种男人,人生里从来就没有放弃两个字。既然开始是由他来推动的,那么我希望结束是由我来开始的。一直呆在联邦的话,我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想要彻底终结这种不像话的关系,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但只要我离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建议我快刀斩乱麻的人是小九。对于好的建议,无数的前辈都用实际行动教导了后辈,为了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最好从善如流。”
屠隆的结语让凤殊头皮发麻。
好吧,这居然就是导火索,是她被赖上的关键。
凤小七不知道在考虑还是晃神,好半晌都没有半点回音。
屠隆耐心等待着。
凤殊也不敢打断她们的交谈,只是和萧家祖孙交换了几个眼神,俱是苦笑。
屠隆看起来是铁了心要离开了。按照她的说法,她是当真厌倦了感情上的这种纠缠。
现在的情况是,熊骄一如既往地爱她,热情似火,哪怕会因为夹在她和长辈之间疲惫痛苦,但也甘之如饴,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但再坚定,底线却是他不会割舍双方。他所不清楚的是,这种拉锯战,已经在伤害他爱的双方了。疲于奔命的他,也未尝不是深受折磨。
而屠隆,已经变了。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在变。从一开始的迟钝,无动于衷,到被他的热情所感动,有所回应,到相处日久,认定他是可以携手终生的伴侣,到耐心逐渐告罄,对他们的关系感到迟疑,再到现在的逐渐厌倦,只想要尽快了断,她的心理变化是非常明晰的。
而让人无奈的另一个现实是,熊家从头到尾都不准备接纳屠隆成为熊骄的伴侣。这种没来由的厌弃,固执到一百多年都毫无变化,一如熊骄对屠隆的爱。
凤殊能够理解屠隆想要放弃与逃离的心理。
人生注定无法完美,谁没有过或大或小的遗憾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就是这么没有任何来由的。好是真的好,坏也是真的坏。既然曾经努力地靠近过,那么放手之后,也就不需要为此再背负痛苦。
“也就是说,你下定了决心要和对方分手,哪怕对方死缠烂打,你也不会心软,更不会后悔”
凤小七终于继续抛出问题。
屠隆立刻回答道,“是。我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只要拿定了主意,轻易就不会改变,除非形势比人强,不变活不下去。”
“你知道你这话是在自相矛盾吧真正地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是不会管什么形势比不比人强的,只要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就会贯彻到底。”
凤小七对于她的这一个回答显然不怎么满意。
屠隆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微凉,透露了一个让凤殊悚然一惊的信息。
“几年前,他的父母私底下给我捎来了一句话除非他们死,否则熊屠两家结亲绝无可能。直白点说,他们宁愿熊家就此绝嗣,也不会让儿子娶我。因为实在太过厌烦了,我当场回复了一句我不介意熊骄做屠家的上门女婿。
没多久,熊家的一位隐退已久的长辈亲自来找我。他说,原本他很看好熊骄和我的婚事,但现在他不认同了,因为事情已经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是长辈,必须站出来及时踩刹车,哪怕因此会伤害到年轻人,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如果执着到底,熊骄的父母很有可能会真的以死相逼,除非熊骄能够狠下心来踩着父母的尸体来迎娶我,否则我就不可能以熊骄妻子的身份入得了熊家的大门。
他说他曾经无数次地在私底下做过熊骄父母的思想工作,可却适得其反。他说他感到很可惜,也感到很抱歉,这不是熊骄的错,也不是我屠隆的错,不是我屠隆配不起熊家,是他熊家没有这个福气。”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屠隆能说什么
“真是可恶。”
萧崇舒嘀咕了一句。其实他更想要用的词语是“卑鄙”。
话语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熊家人不欢迎屠隆的这一个事实。胳膊扭不过大腿,父母以死相逼,更年长的长辈好言相劝,熊骄苦苦支撑,他们熊家几代人都在演绎着各自的情非得已。
相比之下,爱得不够热烈用情不够深态度并非全然主动积极的屠隆,却成了似乎最没有苦衷最没有资格喊累喊委屈的那一个人。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屠隆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为她打抱不平,数息过后又道,“最后,他还说,假如我愿意将他和我的对话告诉萧叔,君叔,两位可以替我做主的长辈,也会立刻劝我放手。
萧叔,我是不是太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却拖延到今天也没有了断,以至于一位素不相识的长辈都看不过眼了,特意跑来指点我要向你和君叔求救。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可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愚蠢。
可那一个时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蠢透了,也对和熊骄的关系感到了厌烦透顶,对自己也同样感到厌烦与失望,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认认真真地拒绝他,不给他任何一丝靠近的机会,不让自己有任何片刻的动摇。”
萧远山没有回答,就像知道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
凤殊忍了忍,才没有让到了嘴边的话语倾泻而出。
屠家的那一位长辈明显是知道萧远山和君庭当年的内情的。居然对一无所知的屠隆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好,好心也罢,别有用心也罢,事实就是,这根本就不是妥当的言行。
假如萧远山和君庭并没有对往事释怀,因为心结缘故而恼怒了屠隆,并且疏远屠隆,不明真相的屠隆何其无辜她一直真心拿萧远山和君庭当做自家长辈看待,莫名其妙地被两位亲近的长辈一同疏远,她会受到何等的打击
即使萧远山和君庭都没有因为自身的经历而对这种问题感到生气,可他们又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他们曾经得到过的答案,过于残酷,残酷到想要忘却,却始终如同附髓之蛆,挥之不去。难道他们还能够毫不迟疑地鼓励屠隆,让她继续坚持,风雨无悔
人生当中的后悔数不胜数,最后能够得到弥补修正的后悔却寥寥无几。
这是屠隆的人生,不是萧远山的人生,也不是君庭的人生,他们怎么敢让她轻言放弃,又怎么敢让她执着前行
她的人生,唯有她才有资格替自己做主。不管是步步为营也好,还是肆无忌惮也好,都是她自己要走的路。
萧崇舒义愤填膺地想要说些什么,凤殊出手如电,径直点了他的哑穴。
“你和他定下婚约了吗,不管是公开还是私底下,有过这种约定没有”
凤殊不明白凤小七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屠隆尽管也不明白,却回答得很快,“没有。他在公开场合和私下场合都求过婚,我没有公开答应过。”
“但私底下答应过”
凤小七咬文嚼字。
屠隆表情微赧,但只迟疑了三秒钟,便硬着头皮道,“心里答应过,想着得到长辈同意后再正式答复他,这算不算私底下答应过”
“不算。”
不知道为什么,凤殊总觉得凤小七这短短的两个字透露出一股轻松。
第一次向外人承认自己内心关于婚事的打算,屠隆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强忍着羞意,“还有什么问题吗,七小姐”
“有。我从来没有正经做过媒人,现在帮你介绍一门婚事怎么样
对方心性坚韧,品格高洁,实力强悍,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养得起老婆孩子。
嗯,还有他是个男人,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婚史,没有情人,没有私生子女,风流债务为零。
年纪比你大一些,但也不会大多少,还算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关键是,样貌不丑,脾气不大,喜欢孩子,擅长战斗,更擅长做家务,你想要带就能带出去,你想要留在家里也能够和和气气过日子的人。”
凤殊起初还丈二摸不着头脑,听到她说到最后,终于明白她是在操哪门子的心了,顿时哭笑不得。
这是自作多情自讨没趣,还是自找麻烦要是真的带个当事人都不清楚的未婚夫返回凤家,凤小七会被暴揍一顿吧
又或者,凤小七是下定决心挨一顿暴揍,也要将家族里有名的单身贵族给推销出去
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屠隆默默地看向了凤殊,用眼神询问她知不知道凤小七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七姐,乘人之危是不是不太好我觉得有点强人所难”
她终于还是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你不觉得这是釜底抽薪
想要改变一个坏习惯,最好的方法不是每一天都想着如何消灭那个坏习惯,而是从头开始学习一个好习惯。想要从一个不合适自己的人那里走开,最快速的方法也是立刻寻找一个更加合适自己目前状态的人。
她可以跟着我们离开,但是离开之后呢
对方会不会依旧对她抱着幻想,等待终生她会不会在遇到更合适的人想要开始新生活之时,因为考虑到对方可能会在等待自己回家,所以不敢和新的人真正开始
她认为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但离开这里之后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从前这个坚决要离开的地方。
自己没有想清楚并且交代清楚之前,寻求任何外人的意见或者帮助都是不现实的。”
凤家没有义务为任何一个陌生人背负未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