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克图斯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远见者。
艾伦·李那个愚蠢而短视的莽夫,将来自联邦废土的义勇兵视作威胁,明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没法彻底掌控,就妄想着要与一个强大的敌人刚正面。那个避难所的消息,事后泰克图斯细细想来发觉很可能就是义勇兵的首脑设下的阴谋,结果艾伦·李因为迫切地想要找到助力提升自己一方的实力,毫无防备地闯入其中,最终栽在了里边……尽管导致其死亡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神秘矿石,似乎对义勇兵们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可要不是因为这些矿石导致艾伦·李意外惨亡,泰克图斯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离开那片是非之地。
泰克图斯倒是要好好感谢这些深紫色的神秘矿石,没有它们,泰克图斯觉得自己十有**也得沦落到义勇兵的手里。无论对方届时对自己抱以何种态度,至少泰克图斯苦心营造的【神性】是被打破了,一个被凡人俘虏的大祭司,是没资格妄言能代表神明威仪的。
只是……就眼下的发展,泰克图斯此前的造势,如今多半也没了用武之地——他的眼睛没有瞎,核子教会与义勇兵的体量差距,在他们吞并了匕港镇那帮顽固岛民后,已经达到了难以追赶的地步。
痛苦是肯定的。
泰克图斯在多日煎熬的辗转反侧中,逐渐明白了一个无可抗拒的事实——他的野心,只是在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岛上的过家家玩闹,面对那些真正大体量的势力和组织,不堪一击。
庆幸的是,他没有和不自量力的艾伦一样,在没有弄清楚义勇兵真正实力前,就鲁莽地与其敌对。在泰克图斯看来,核子教会虽然已经失去了和义勇兵一争高下的能耐,至少也算是远港岛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如果自己释出诚意和善意,相信以他们在岛上宣扬的理念,应当能换得相应的地位和权力。
那些亚洲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说到底,还是需要识大体嘛~
只是……选择向更强大的义勇兵势力服软示弱,那该怎样向教会内部的教友们解释?在这个时候,泰克图斯忽然苦恼于此前自己宣扬的理念,太过激进了,以至于现在做出任何和解的做法,都是在与自己过去的主张自相矛盾。
要知道,教会中人并非都是没有自己见解的蠢人。别的不说,当初支持马丁司祭的那些人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相信泰克图斯宣传的理念和教义的,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一旦泰克图斯前后的主张出现了冲突和矛盾,单单是因此衍生出的对他理念的质疑,就足够泰克图斯喝一壶了。
而最让泰克图斯头疼的,便在于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有义勇兵这个组织横在前面,泰克图斯压根不可能去兑现自己先前的许诺,将教会和神灵的光辉传播到岛上每一个角落……承诺兑现不了,他苦心经营的“神性”就无从谈起,只要有人抓着这一点深究,他泰克图斯,分分钟就能从一个代行神权的大祭司,变成满口谎言的骗子。
苦苦思索多日后,泰克图斯最终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按照原来教会的教义,显然是行不通的了,除非泰克图斯愿意放弃大祭司的位子走人——而这毫无疑问更加不现实。所以,他所能想到的,可以在向义勇兵“服软”的同时,兼顾教会内部领导权的方法,就只有重新对教义进行【解释】了。
切入点,就是那新发现的神秘矿石。
当日泰克图斯在从心撤退的时候,也带走了几块紫色的矿石,拿回教会总部进行了一段时日的研究,在付出了一些人员的“损耗”后,他也掌握了不少矿石的秘密。
这种紫色的神秘矿石,具备着非常可怕的侵蚀作用,可以将与它直接接触到的生物组织,向着结晶化的方向转变,如果不及时切断“病变”的肢体和组织,结晶化的现象很快就会蔓延扩散到身体其他地方——四肢被结晶化,好歹断肢就行,最多丧失一些行动能力;但如果胸腹腔内的器官也遭到结晶化,那就基本等同于宣判了死刑了。
受到原子之神和迷雾之母祝福的核子教会成员,很多人都拥有对辐射的强抗性,能够在一般人难以生存的高辐射地区生存下来,但这样的“赐福”,面对神秘的紫色矿石时,并不比一般人更具优越性。
泰克图斯有抓来几个教外的人进行了“对照实验”,结果证明无论信仰,接触紫色矿石后的结晶化速度,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历来,核子教会吸纳新人的时候,都是以信教能够得到更为优秀的辐射抗性作为宣传的,毕竟在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人类如果可以像辐射蝎等变异生物那样,获得强大的环境适应力,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一种“进化”;而对那些生存都有困难的贫苦人们来说,信仰核子教会,如果真能获得传教者许诺的抵抗辐射的“特权”,起码他们就再也不需要为了治疗辐射的药物,而努力攒钱挣钱了。
很多教友,面对那些“普通人”的时候,都是抱有着一种优越感的。更强的辐射抗性,让他们笃信自己,才是被神灵筛选出来的天选之人。尽管废土人的死亡缘由中,真正被辐射病夺走性命的只是少数,面对死亡爪和子弹,核子教会的信徒与普通人相比,压根不具备什么优势,但大家还是一厢情愿地认同这种理念,毕竟,一者是环境影响,另一者是人为加害。
如果可以将那种神秘的紫色矿石,纳入到核子教会的教义中,那么原先教徒们的世界观,会不可避免地崩塌——这是足以将他们的优越感,一拳打回原形的事物。
可一旦这么做,摆在泰克图斯勉强更加现实的问题就是——义勇兵在对紫色矿石的研究上,完全是甩出了核子教会三条街。泰克图斯很难解释,为什么不信仰原子之神的义勇兵,对这种全新的矿石和力量,掌握程度如此精深……
除非,他承认对方,更受原子之神的恩宠。
……
……
“什么?我成了核子教会的……神子?你们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妮伊表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之后,忽然就被戴上了一顶奇怪的帽子?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行事风格偏激又神经质的核子教会,而当自己视若养父的神父死后,妮伊认为自己没有直接打上门去寻仇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克制了——现在他们还厚着脸皮过来“认亲”?
她只是不喜杀戮也讨厌死缠烂打的复仇,不希望自己的恨意影响到懵懵懂懂的幼妹,也理解导致神父死亡的元凶与大部分的教徒无关,可核子教会这种时候来挑战她的忍耐底限,是真把她当做不会记仇的大圣人了不是?
“咳咳,其实这倒不是教会那边的想法——他们是准备拍我马屁,把我捧起来的。”
泰克图斯的想法很简单,就和过去那些游牧民族,给强盛时期的农耕王朝的君主盖一顶“天可汗”高帽子一样,眼下义勇兵实力强大,他就想着去巴结这边握有实权的领导者——实质上,泰克图斯只是送个名义上臣服的称号罢了,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认同的。
只要给他找到机会,必然是会反转舆论,重新向教徒们“解释”当初的权宜之计的……此类翻脸的套路,历史上已经重演过很多次了。泰克图斯的算盘打得很精明——核子教会的“臣服”撑死也就造成几年的动荡,可说到底,真正管理、控制教会的人,不是义勇兵的领袖,而是他泰克图斯!随着时间的推移,话语权是能够再度夺回的,因为人类的本能,会让他们更倾向于朝夕相处、无比熟悉的大祭司,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子”!
ump45表示这种藏着粪的诱饵,她才不吃!
泰克图斯笃信义勇兵没有办法动摇他对教会的掌控,因为义勇兵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宣传,做出流氓行径,在核子教会率先示好的前提下,义勇兵也得尊重核子教会的教义和传统,只要他自己不犯浑让对方抓到把柄,就不可能动摇自己的话语权。
算盘打的很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既然泰克图斯选择以镒矿着手,“送”ump45一顶高帽,ump45也不会客气——以镒矿的研究程度来定义原子之神的恩宠,可不怎么高明,毕竟,很难指望理科生能用理论去说服一个宗教分子,所以她决定将这顶高帽子,转手交给一个不走科技流的人。
ump45就不相信,让魔女妮伊当着核子教徒的面露两手绝活,会镇不住这帮没眼界的乡下人……就算是城里人也是一样!泰克图斯的这点小动作,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他喜欢把人吹捧成“神子”,那ump45就回赠给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符合他们教义的神子。
何况妮伊可不单单是能表演手搓镒矿——她那一手直接消辐射的能力运用,只要稍稍改变一下使用方式,也一样可以震撼教徒一整年。
“45姐你够了啊!我一点都不想要去那群脏兮兮的家伙的大本营!”
妮伊多聪明啊,她很快就意识到,一旦自己答应了ump45,那么为了扮演好一个“受到原子之神祝福”的神子,她就得克服心中的洁癖,不然一不小心把核子教会那边的辐射给“净化”了,那岂不是要炸锅?但是,要一个爱干净的少女,如何能忍耐住这样的冲动?闻到恶臭,第一时间想到退避、想到打扫,方才是人之常情,只有疯子才会一脸兴奋地闻着恶臭大吼大叫。
“不干!我绝对不干!”
“你就不想要给你的养父讨回公道吗?”
“……”
ump45是不会贸然叫“复仇”这种词说出口的,一个人对【仇恨】的认定,是由不得无关的旁人说三道四的,以ump45和妮伊的关系,她虽然不会明着表示什么,但ump45知道,之后的话就不用指望妮伊能听进去了。
既然妮伊没有主动寻仇的意图,那ump45就得尊重她的想法,交朋友贵在真心、理解和尊重。不过嘛,妮伊对核子教会的恶感也很明显,要是妮伊说她没有什么想法,同样是在骗人。
现在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应该知道,放一个满心仇恨的人过去,是要坏事的。”
“你如果要报仇,就不会让我和义勇兵组织牵连到,这点对你的了解我还是有的。所以,我才会说‘讨公道’三个字——按照你的描述,核子教会固然可以说是杀害你养父的仇人,但排除首恶,剩下的罪责,更多的应当归结于核子教会那畸形的结构,以及扭曲的交易……而你对核子教会的方案,正是来源于此,这样的说法,你认同吗?”
“把我的心态吃的这么透,还要当面说出来,45姐你有时候是真的很讨打!”
“帮助别人认清自己真正的想法,一直是我致力于做的好人好事。”
不得不说,ump45确实是戳到了妮伊的心坎里。
她想要借助妮伊的能力,打压泰克图斯这种野心家不说,还可以从源头上纠正越走越偏的核子教会。不管是远港岛上的,还是联邦废土上的核子教会,都逐渐表现出了一种与普通废土人对立的姿态,这种偏反人类的观念出现在一个信仰偏激狂热的宗教身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妮伊总喜欢装出一副成熟且对别的事物漠不关心的姿态,实际上她心软得很,丢进辐射游戏中就属于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的善良嘴炮流。比起毁灭掉核子教会,重新纠正这个偏激宗教,毫无疑问对妮伊更有吸引力。
而妮伊养父被杀的这口锅,扣在泰克图斯身上没有任何问题——因此,给泰克图斯去添堵,妮伊也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