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壁粉刷的滑不溜手,着力点很低。陈醉转过身子,背对着墙角,双手张开按在两边的墙壁上,身子向上一提,双脚分挎在两边,反复两次,双手双膝撑住两边,眼睛的高度可以看到通风口。
陈醉看得清楚二号雅间里面一共有五个人,打扮的很质朴,不会是做生意的老板。
他们的桌面上还有一张地图,是监狱的地图。片刻后,听到底下有个人说今晚十二点去救人,救完后向南撤退十里,薛先生已经派了段同志和薛姑娘会在那里接应。
听到这两个名字,陈醉再无怀疑,他们就是太阳会的人。他们收起了地图,那个伙计又进了他们的房间,没有倒茶水,和房间的人有说有聊,看来他也是太阳会的人。
他们说了几句后全都离开了房间。
陈醉跳了下来,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去跟沈洪会合了。
他们到了小茶铺的时候沈洪还没来,二人只能再点两杯清茶,边坐边等。一盏茶的功夫,沈洪回来了,他的身旁也跟着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的穿着再普通不过,一看就是农户家的姑娘,长的说不上很美,但十分纯朴灵秀,很是耐看,走起路来像个男子一样大步流星。
沈洪在前,那位姑娘在他左侧紧跟着他。
他们走了过来,沈洪看到冷初羡也在,也是吃惊:“你怎么也在这里?”
“就是他们两个么?”冷初羡还没解释,那位姑娘就打断了他们,她的女腔中也带着一丝雄厚。
陈醉满腹不解:“这位姑娘是?”
那位姑娘说道:“他欠我的钱,你们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就替他还钱吧。”
沈洪点点头,“没错,我欠了楚姑娘一百八十块大洋。”
陈醉难以相信:“这是这么回事?”
楚姑娘道:“你们先还钱给我,然后你们再自己慢慢解释。”
他们的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陈醉只好说道:“我的朋友欠楚姑娘的钱,一定要还的,只是我们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楚姑娘府上哪里,不如留个地址,两日内我一定如数奉还楚姑娘府上。”
楚姑娘道:“这我又不认识你们,万一你们不回来,我可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
沈洪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楚姑娘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超过一天的事我就觉得世事难料了。”
两边僵持不下,冷初羡道:“不然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再看一下怎么赔钱,楚姑娘,你意下如何?”
楚姑娘又道:“可以,但是去什么地方得我说了算。”
“好,就依姑娘的意思。”
楚姑娘带他们去了一家大饭馆,选了个包厢,沈洪拿着菜单让楚姑娘先点,对她很是客气。楚姑娘对他也似乎并不讨厌。
二人更加觉得奇怪,“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洪和陈醉分开后就往东出发,此行一路都很顺利,一切都是发生在他回来的时候。回来时他路经一条街上,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
他回头看,是一名农民打扮,二十左右的姑娘被两名穿着华贵的青年追着。两名青年一边追,一边喊:“臭丫头别跑,快把钱包还给我”
那两人体力明显不如那位姑娘,怎么追都差着一大截。那位姑娘冲着后面一喊:“你们这两个笨蛋,追的到我我就把钱包还给你们。”一脸得意,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正朝着他这边跑过来,有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偷窃,沈洪觉得还是要见义勇为一下。于是他拦住那位姑娘的去路,“姑娘,你还是把钱包还给人家吧。”
他突然这么一拦,那位姑娘吃了一惊,对他不加理睬,身子往右一矮,就像漏网之鱼一样溜了过去。
沈洪发足追上,顷刻间就赶到她的身旁,“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学人家偷东西呢?”
那位姑娘见他居然追了上来,怒道:“关你什么事,滚开。”又想从旁溜走。沈洪早有提防,往她肩上一压,那位姑娘右手反手一掌,沈洪身子微侧,反拿住她手腕。正要把她手上的钱包拿走,那位姑娘用力一挣,竟然逃脱。
沈洪想不到这位姑娘看起来没什么身手,但是力气大,反应快,稍有不慎就会让她逃脱。于是不再手软,用力往她右肩一抓,那位姑娘吃痛之下,左手用力挥来,沈洪再一把抓住她的左手,这次任凭她怎么也挣不脱,只能右手解救,沈洪顺势将她两只手都抓住,再一用力,那位姑娘连钱包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那位姑娘又急又痛,干脆伸脚去踢钱包,沈洪还是快她一步,把钱包踢了出去,正好踢到那二人的脚下。
那二人体力真弱,两个大男人追不上一名女子也就罢了,还在那不停地大喘气。
“你们看一下钱包的钱有没有少?”
一人拿起钱包数了数,嘴里念叨着:“刚好一百八十五块。”接着怒目瞪着那位姑娘,喘着气骂道:“死丫头,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对于沈洪的仗义相助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沈洪施恩并不望报,可他们这样一走了之,连个谢字都没有,也太过无礼,心里不免有些生气。手上也不禁松了些,那位姑娘趁机脱离他的手掌,左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沈洪的脸上。
沈洪大怒,就想一巴掌打回去。手伸到一半,猛然想起打女孩子实不光彩,那位姑娘已经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此时,迎面匆匆跑来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奔向那位姑娘,“燕姐,钱到手了么?顾叔的病又犯了。”
燕姐狠狠地瞪了沈洪一眼,“你以为你在是见义勇为,其实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他们飞奔着跑回去,沈洪更不是滋味,帮失主找回钱包,失主对他毫不感激,连小偷都在数落自己,明明做了件好事,反而里外不是人。
沈洪不能白受这个冤枉,决定跟着那位姑娘,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跟了两条大街,跟到了一个贫穷的棚户区,看着他们两个跑进了一个弄堂里。
到了门口,看到一把竹椅上躺着一位身材矮小瘦弱的老者,不住地咳嗽。一名妇人在他的胸口轻拍着,他的身旁还有四五个少年男女,包括刚才那个叫燕姐的姑娘。
“兰姨,你们照顾好顾大叔,我这就去买药。”
妇人急道:“可是这药一副药三块钱,我们”
那位姑娘一咬牙,“你们等着,我会想办法的。”她一回头看到沈洪走了进来。
“你跟过来是要抓我去见官么?”
那几名少年男女都围了过来,“燕姐,刚才坏你好事的就是这个家伙么?他要是敢抓你,我们这么多人跟他拼了。”
“你快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个个眼神中充满愤怒。
“孩子们,你们不要这样。”顾大叔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洪朝前走了一步,燕姐喝道:“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只想看看病人,没有恶意。”他走到了顾大叔的面前,叹了口气:“原来这位姑娘偷钱是为了给您治病,可是,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说。”那位姑娘冲了过来,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刚刚是在哪里碰到他们两个的么?是妓院的门口,你又知道他们刚才是怎么无情地推倒向他们求施舍的可怜的老乞丐么?然后带着轻蔑邪恶的笑容走进妓院,他们有钱去寻欢作乐,却用最恶劣的方式去对待一个穷人,像他们这种为富不仁的人,我劫富济贫,问心无愧。”
“对,我们燕姐抢的都是恶人的钱,拿来接近我们这些穷人,你跟他们一样都是坏人。”
“如果他们但凡有一点良心,你替他们找回了钱包就不会连一个谢字都得不到,所以我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件愚蠢的事。”
顾大叔劝道:“燕儿,你不能怪这位先生,见义勇为是做人最基本的品质,这位先生又不知道我们的事,他这样做没有错的。”
缓缓说道:“这位先生,你看到这些孩子都是没有依靠的孤儿,我病了,做不了工,燕儿是为了我,为了这些孩子才不得不走这条路”说多了又不住地咳嗽。
“顾大叔,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沈洪向那位姑娘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那位姑娘哼了一声:“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燕儿,人家不是故意的,你不能这样。”
沈洪从怀里掏出五块大洋,“这些钱先拿去给顾大叔买药吧。”
顾大叔道:“这位先生,真的不关你的事,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那位姑娘轻声道:“好,顾大叔,我听你的就是了,外面风大,让兰姨扶你回屋里休息吧。”向身旁的妇人使了使眼色。
妇人扶着顾大叔回屋去了。
他们一走,那位姑娘就收下了五块大洋交给旁边的一个少年,让他去药店抓药。
“既然你也觉得自己做错了,那这件事你想怎么赔罪,难道给这五块钱就算了么?”
“那姑娘以为呢?”
那位姑娘想了想,“刚才那个混蛋数了钱包有一百八十五块大洋,扣掉这五块,你还欠我一百八十块,还钱吧。”
沈洪道:“我认赔,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一会儿我还要去城里跟我的朋友会合,等我拿了钱再送过来。”
那位姑娘道:“你当我是小孩,万一你跑了那怎么办?”
沈洪道:“如果我真的想跑又怎么会来这里,为什么愿意先给你五块钱呢?”
那位姑娘又道:“你说的是有道理,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也免得再跑一趟,不是么?”
两个人就一起进城里。
“我叫沈洪,姑娘的全名是?”
那位姑娘不理他。
“不知者不为罪,我也已经认错赔罪了,难道姑娘还要得理不饶人么?江湖中人,不应该会这么小气才对。”
那位姑娘说道:“我叫楚燕燕,还有你这样的懂得什么是江湖中人么?”
沈洪不能暴露身份,只道:“至少我懂得敢作敢当。”
楚燕燕不再接茬。
走了一会儿,沈洪又道:“劫富济贫是侠义所为,可不免有危险,楚姑娘又是个姑娘家,为什么不找份安定的工作呢?”
楚燕燕道:“说得轻松,我有那么多人要养,有什么工作来钱比这个快,再说现在世道这么乱,我做什么都是不安全的。”
沈洪问:“昌陵的宋大帅难道不管你们的死活?”
楚燕燕冷笑道:“这些当权的又怎么会管我们这些穷人的死活?”
沈洪道:“也不是所有当权的都这样。”
楚燕燕道:“我听说只有中南的李丞婧大帅爱民如子,所以你看看宋大帅连个女人都比不上。”
沈洪忽道:“你很崇拜李丞婧么?”
“那当然,我不崇拜他,难道真的去崇拜宋大帅么?要不是有那么多人要我照顾,我没准就真的跑去中南了。”
沈洪道:“你们可以一起迁过去,我听说中南对外地迁入的居民都有优待政策。”
看楚燕燕不太相信他的话,沈洪又道:“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好,我记住你的话了。”楚燕燕此刻对他的误解和厌憎基已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