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恭亲王府,苏枳就钻进了马车。
秦灵雨看了眼慌张的儿子:“怎么了你?不是向来不喜乘车吗?”
“有些累了”
秦灵雨揶揄的笑了笑:“是不是沐儿那孩子的热情你有些消受不了?”
苏枳咧了咧嘴:“他怎么回事啊?”
“自小就这样了,据说还收集过你踩过的落叶。”
“不是罢?这也太……”
苏枳觉得后背发凉,有一种时刻被人盯上的感觉。
秦灵雨有身子本来就虚弱,经这一番折腾出来在车上便睡着了。
回到小院子,苏枳安置好母妃,便把这一天里遇到的事都抛在脑后,去外书房了。
青狐现在是二十四卫的首领,安排好值夜便现身在苏枳身旁:“主子,恭亲王调查过了,暂时与表面契合,到未曾发现与哪股势力有关。”
“不可放松警惕,毕竟他是东宫出来的人。”
“属下明白,不过夫人那边走的快了些,说是陛下派去的人一直在催着赶路,怕是这边也要快些了。”
“知道了,你先去歇着罢,今晚不用你值夜。”
“云先生白日里出去过”
“去冷家了?”
“不,是去城外上坟。”
苏枳放下手中的信件,抬起头诧异道:“她是关中人氏,在这京城会有谁让她需要去上坟?”
“属下也深感意外,竟是给郑公子的生母慕容锦瑟上坟,看来两人曾是故交。”
“她与平哥儿并未提过,看来要查查了。”
坐在案前许久,苏枳突然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回到曾经悦儿住过的那间屋子里,踏实的睡觉。
秦灵雨在这里也睡的分外踏实,身边再没有一个眼线,宫里都知她没多少时日,也便都不再盯的那么紧。
况且,苏枳如今如在瓮中,出入都不得自由,他也只是把个小院子护得密不透风,对旁人来说这全都是无用功。
苏枳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自小到大唯一的一次,他梦到了父皇。
梦中他八岁,父皇在南书房门内看着他,偶然间回头,他看到了父皇阴鸷的眼神。
他手里牵着悦儿,身旁是出征归来的左相沈尘。
三十岁的沈相爷目光看向内宫,穿越层层宫墙在与心中之人对望。
转而,父皇跟沈相爷的视线同时落到了八岁的苏枳和三岁的沈悦儿身上。
而此时,苏枳深切的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都投向了他,那目光如寒刃,每一道都要把他凌迟一般。
八岁的他牵着三岁的沈悦儿,两人疯狂的奔跑着,要跑出那宫墙之内,可这皇宫太大了,任凭他们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无数的人在追杀他们,沈相爷就那么远远的看着,目光里无波无澜。
苏枳想着,五舅定可以救他,于是他朝向五舅可能在的地方奔跑,一边安慰着身旁弱小的沈悦儿:“悦儿别怕,枳哥哥带你去找五舅,他能保护我们。”
眼看着身后的人就要追上他们,那些人手里的刀就要落下来,苏枳绝望极了,大喊着:“五舅,快来救我……”
在他绝望的喊声中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对他说:“带她走罢,我来护着你们。”
苏枳不敢置信,抬头看着面前这人,他问:“父皇,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何又要救我?”
是的,面前出现的就是父皇,建元帝苏尚贤。他看着苏枳慈爱的笑了笑,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脸儿,说道:“你是朕的儿子啊,其实你一直不知道,你是朕最爱的儿子,若你没有秦家血脉该有多好,朕就可以给你更多的爱。”
苏枳似乎明白了,在被父皇推着向前跑时他回过头来问:“父皇,你爱过母妃吗?”
他看到父皇眼神黯淡下来,直到他走远了才隐约的听到父皇说:“她不愿我爱她,那便算是不爱罢。”
……
醒来已是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光线分外柔和。
洗漱过,去到后宅同母妃一同用早膳。
秦灵雨今天气色很好,一早就被丫头们扶着在院子里走着,时而停下来听年树上的鸟叫,也抬头看向日出的方向微笑着发呆。
苏枳上前扶住她,把丫头们都挥退下去,秦灵雨说:“想说什么?”
本想问一然“母妃,你爱过父皇吗?”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母妃,你知道是谁给你用了那么久的寒凉之毒吗?”
“知道啊,就是我自己。”
本来苏枳以为会是父皇或者是当时的皇后,却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见儿子盯着自己发愣,秦灵雨苦笑着说道:“我不想给苏尚贤生儿育女,当初有你时他时刻派人盯着我,不然恐怕连你都不会出生。”
“所以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把我当做一枚棋子,因为你恨我的生父,所以对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是吗?”
秦灵雨看着发怒的儿子,她什么也不想说。
苏枳觉得自己要疯了,继续质问道:“所以在我小的时候你就故意让我跟悦儿私定终身,相比之下你更爱她多一些,因为她的父亲是沈尘对吗?”
秦灵雨笑了笑:“其实当时你们两个我都不喜欢,不过经过这许多年我不再想你是他的儿子,也不再想悦儿是沈尘同别人生的女儿,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很庆幸自己不会活的太过长久,不然怕他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下去。”
说完秦灵雨便躺在了院中的躺椅上,苏枳低头看着她,愤怒还有一些其它情绪,让他此刻发疯般的难受。
“母妃,或许孩儿今日的话听上去不孝,可我觉得不说出来太难受了。”
秦灵雨闭上眼睛,安祥的躺在那。
苏枳怒道:“当年您一意孤行毁了秦家五虎,他们不得不因为您一个人的爱情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却因追随父皇而葬送了秦家四兄弟。如今得到五舅的消息您觉得是安心吗?可我觉得不安,只因我的母亲而害得她的兄长们要么死于战场,要么终日隐姓埋名,您觉得心安吗?”
秦灵雨冷冷的睁开眼睛,回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难道不是你的父皇吗?”
“您还真会无视自己的过错,若不是当初您执意爱上了沈尘,若不是你们两人秦家五虎怎么会断送了江山,秦家军不得不隐去,都是您所谓的那伟大的爱情。如今您觉得自己赢了这盘棋吗?就是把我和悦儿当做棋子去毁了曾经阻碍您爱情的一切,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你在断章取意,终究不过你还是苏尚贤的儿子,可你们姓苏的有没有想过,若不是苏尚贤当初不顾秦家军的威势,而执意要得天下得江山,这江山现在姓秦。我与沈尘都是被苏尚贤利用了,当时的情况有许多你并不知晓,我从未曾想过要葬送秦家军,因为那里有一支军队是我的兵。你也上阵带兵的,你该理解我的心有多痛!”
苏枳满面嘲讽的看着母妃:“心痛?秦家五虎战死沙场四人时,您在做什么?在为您的爱情哀悼,在整日里遥望沈相爷,而把我们下一代人全部当做棋子来利用,您的爱太可怕也太昂贵,我很庆幸您从不爱我。”
言罢,苏枳转身走了,而秦灵雨闭上眼睛躺在那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