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辇很快便到了城西长郊,马安言先行下了车辇,随后来到孟府的车辇前,和声道:“孟小姐,地方已经到了,可以下车了。”
车帘被挑起,率先出来的却是环月。
她先踩着矮凳下车来,再扶着孟良姜也下了车辇。期间马安言想伸手来扶,却被她不着痕迹地挡了开去。
西郊甚大,放眼望去,长坡之上莹黄蜿蜒了一路,迎面吹过,就连空气中也带着丝甜甜的香味。
环月取来一件杏黄绣宝仙花的斗篷来与孟良姜披上,灵活地系了个花结,又理了理袍角。
“小姐,这里风大,加件斗篷御御寒。”环月指着上头整片山坡的秋菊,道,“上面的风景似乎不错,小姐,咱们去上头看看风景去吧。”
孟良姜微笑颔首。
马安言眼瞧着立马就要过来献殷勤:“上路不好走,还是我搀着小姐上去吧。”说着便朝孟良姜伸出手去。
孟良姜当即脸色一变,也不动作,只偏头冷冷的看着他,道:“本来以为马家也是大户人家,应该是最注重礼仪教养的,所以我才愿意跟你出府赏赏风景。从孟府到这里,你算算有几次动手了,再这样,我可就要回去了。”
孟良姜作势生气就要往回走,环月也搀着她就要踏上矮凳上车辇。马安言又哪里肯让好不容易请出来的佳人就这么回去了,赶紧放低了语气讨好。
“孟小姐别生气,别生气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不对,我该打,该打!”马安言也是个嬉皮笑脸的,见孟良姜神色有变,忙嘻嘻笑笑地扬手打自己的脸,但也只是轻轻举起,轻轻落下。
孟良姜唇边掀起一丝嘲讽,很快隐去。环月却是忍俊不禁,但也在极力克制。
“孟小姐可是不生气了?如果不气,就还请轻移莲步去上面赏赏风景吧。”马安言惯是个风月老手,见孟良姜没有执意要上车辇,便知她只是作势的,也就不那么急了。
孟良姜原本也是意在震慑,当下便顺势而下,率先沿着小山坡上去了。马安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也不敢再造次。
被禁足在府里好些日子,孟良姜也着实是快被憋坏了,当下后头虽然跟着个惹人厌的,但好歹是一时自由了,心情也格外舒畅许多。
今天穿得不巧,裙摆略长,走些平稳些的道路尚还好,上坡却又要提着裙摆,又要顾着底下的道路,也着实是累了些。
环月看出她的为难,索性帮忙提着裙摆,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花儿就长在这儿,一时半刻的也不会凋谢,改日天气更晴朗些,我们换套轻便些的衣裙出来,不是更好吗?”
孟良姜微笑着摇头:“你以为就这么回去了,还能有下次再出来的机会?”
环月抬头愣了片刻,略略思来也悟了小姐话中的含义,只觉心酸。
若夫人还在世,小姐如此的窘况是否会略加改善一些?忽又一想,也幸在老爷没有其他儿女,否则以小姐日日与老爷对着来的心性,只怕在府里早早的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孟良姜比她放开一些,总
不去想那些个烦困糟心的事,便催促着环月快些走。走累了,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后头跟来的马安言已经累得个气喘吁吁,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平日里也是跟着他风月场所里厮混惯的,现下却大老远来这里赏花,光是一个山坡就把他们主仆三人累得够呛。
“小姐,一会儿咱们要怎么做才好?”环月拿眼悄悄去瞧后头三人。但见后头三人累得喘气连连,跟那太阳底下被晒得连喘粗气的小黑狗一般,不禁嗤笑一声。
孟良姜也不禁一笑,却不在意,只说:“有着他去吧,咱们见招拆招就是。”
“好。”环月立刻懂了,也不作多想,只帮着小姐提起裙裾,以便走得轻松一些。
几人相继上了上坡,来到最高点上,马安言并着两个小厮已经瘫在了一块大石上呼呼喘气。孟良姜却并不管他们,走到四角凉亭中,放眼望去,满目嫩黄,煞是养眼。
虽然她并不喜欢马安言,但他找的这处地方却没有让人失望。
秋风飒飒,山坡顶上更是寒冷。环月衣着单薄,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搓着双手走到孟良姜身边,道:“小姐,这里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孟良姜转过身,果见环月冻得小脸通红,当下便要解开身上的斗篷。环月见了忙拦住她:“小姐畏寒,还是披着吧,当心着凉了……阿嚏!”
“都怪我,明知道要出门,都忘记提醒你多添衣服了。”孟良姜自责道。
环月摆摆手,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孟良姜赶紧替她捂手,突然想起来:“我记得车辇中似乎还有一件斗篷,你去瞧瞧,有就穿上,别真的冻着了。”
“可是我若去了,就得留小姐一个人在此,那边那位……”环月回头望一眼依旧躺在石块上的几人,声音更是低若呢喃。
孟良姜知道她担心什么,笑着拍了拍她的细肩,道:“放心,你家小姐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快去快回就是了。”
冷风一吹,环月禁受不住直打哆嗦。心想着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她快去快回,谅马安言也不敢对小姐做什么。
岂料她前脚刚走,马安言便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小厮会意,也悄悄跟了上去。
马安言也跟着从大石块上爬了起来,趁着孟良姜欣赏秋菊无暇顾及自己的空当儿,悄悄溜到一簇花丛后,取出早已藏好多时的一个竹篮。
竹篮中传出“嘶嘶”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马安言只将竹篮拉开一条缝又迅速合上,只隐约瞧得一条通体发绿吐着红信的蛇,吓得他差点没大叫出声。
马安言蹑手蹑脚来到孟良姜站立的凉亭中,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将里头的粉末小心地撒在孟良姜的周围,再放出竹篮中的青蛇。那蛇一经放出,似受了什么诱惑般,当即吐着信子游向一处。
孟良姜隐约听见什么声响,一回头,那青蛇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发起进攻。孟良姜身形矫健,迅速避开。岂料那青蛇不甘,竟又倒转回来,却一下被孟良姜捏住七寸,动弹不得。
马安
言躲在凉亭外,本是打算等到孟良姜被咬,他再适时出来来个英雄救美的,谁料却发现孟良姜不但不怕,竟还一招就拿捏住了青蛇七寸。他失望着发出喟叹,却一时暴露了自己。
孟良姜循声望来,心中忽生一计,假意脱手,却顺势将那青蛇丢向马安言的方向。
马安言惊了一大跳,那青蛇却稳稳当当地被他抱了个满怀,张口就咬在他胸口位置,死活不肯松口,直把马安言疼得满亭子乱转。
见他狼狈得四下跳脚,孟良姜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被算计的恼怒当下一扫而空。
马安言好不容易将那青蛇从身上扯下,忙不迭用力甩开。一扭头见孟良姜笑得花枝乱颤,当即反应过来乃是她故意而为,当下气得不行。
“好啊,原来你是故意的。”
马安言步步逼近,抑制不住满腔怒火。
“怕是有人起了坏心思,这下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孟良姜掩唇笑得开怀,“真是个蠢货!我十二岁起就跟着父亲出诊救人,各种草药见惯不怪,区区一条小蛇而已,怎能吓唬得了我?”
马安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心知她是故意在愚弄自己,当即也不作那翩翩公子模样,步步逼近孟良姜,恼道:“原来你打一开始就是糊弄我来着,恩?”
“是又怎么样。”孟良姜也索性与他摊牌,“你轻浮好色,素来惯爱眠花宿柳,仗着家里的势横行霸道,坊间早有诸多怨言。我孟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绝非是那攀炎附势之辈,凭你,也还妄想娶我?”
孟良姜冷声一哼,索性是连表面的过得去也懒得维持了,如果一朝说清楚能免了后头的诸多麻烦事,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看不上我,那我就要看看,等你今天成了我的人,看你还能嫁给谁。”马安言边说着边动手去解身上的衣物,目光贪婪直逼孟良姜。
“你想做什么?”孟良姜脸色顿变,步步后退,“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我父亲找你算账!”
“哈哈哈哈,如果你父亲知道你我已经成了好事,他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要把你嫁给我。”
马安言脱了外袍,当即扑上前去抓孟良姜。孟良姜吃惊不小,下意识就要反抗,却被他大力将身上的斗篷拽下。
马安言目赤欲裂,眸中流露出的贪婪毫不掩饰,当下又要扑上去拉扯孟良姜的衣服。孟良姜左右躲避,低头一口重重咬在他的手臂。
马安言手臂吃痛,又加恼怒,顺手重力一推。孟良姜脚下一滑,竟冷不防退到了凉亭边缘处,身体失重竟仰面倒下,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你这个女人……”马安言吃痛地揉着手臂,仰头要破口大骂,却不见孟良姜的身影,当即面色大变,“人呢?人去哪儿?”
马安言四下张望,反应过来孟良姜会不会是掉下山坡了,可顺着一看却并未发现她的身影,当下脸色吓得惨白。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马安言心道不好,忙拾掇起地上散落的衣袍,连滚带爬地照着原路跑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