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上神请留步,上神请留步。”
游奕灵官追着栖梧从锁妖塔离开,一路在后紧追不放,直到在南天门前才将人截住。
“让开。”栖梧冷声道,“难道,你也想拦我吗?”
“不敢。”游奕灵官匆忙拱手告罪,“只是小仙斗胆,还请上神细细一想,这其中必有蹊跷。还请上神莫要听信了小人之言,与九重天生了嫌隙。”
栖梧俊眸微眯,打量着游奕灵官:“这话何意?”
见对方肯听自己一言,游奕灵官心间的弦才总算是稍稍松动了些。喘了两口粗气,道:“上神请细想,小殿下与少嬉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彼此相处了几百年,感情甚笃,若说是情假戏真,恐怕谁也不信。”
“那又如何?”栖梧冷哼,显然已将丹儿的话听信了几分。
“小殿下喜欢司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虽然司命如今与少嬉在一起,但这也并不足以证明少嬉被关进锁妖塔一事,就一定是小殿下所为。”
“或许就像那个婢女说的,她是为了挽回司命呢?”
“若是如此,那就更不可能了。”游奕灵官一字一句说得认真,道,“早前司命便将心意与小殿下说明,那时候,司命与少嬉还并未心意相通。若小仙没有记错,那时候的少嬉,也还并未找回自己的情丝,尚且不明白人世间情为何物。”
说这话时,游奕灵官有意拿着余光去瞧栖梧的神色。果然,见得他俊眸沉沉,似在回忆什么。
他继而又道:“那时候的少嬉可是与小殿下形影不离,小殿下若当真要对少嬉动手,又何愁没有时机?况且,小殿下再如何不知分寸,也断断不会傻到将人哄骗到九重天上下手吧。那样一来,目标不是很明确的指在了小殿下的身上?”
其实这些栖梧不是不懂,只是他刚刚才失了良姜,只觉得心都被人挖空了大半,转眼又得到消息说少嬉在九重天上出了事,他急忙赶来,果然在锁妖塔中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她。
再有,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婢子,张口就将茶茶认作主谋,口口声声皆是说受主指使。他虽不曾全信,但生气愤怒是真,恼恨也是真,不管如何,少嬉的确是在九重天上出的事,还险些命丧锁妖塔。
栖梧低头,只瞥见少嬉惨白无血色的侧颜,疯狂的杀意便不住在心中汇聚。
一想到怀中的丫头往日里是多么的活泼灿烂,眼下又是怎样的毫无生机,不知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遭了多少罪,他的心就浑似被人拿着刀,一刀刀的凌迟,割得鲜血淋漓。
刚有所浇下的怒火顿时又上涌,栖梧眸中赤红,恨意加剧。
游奕灵官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够让栖梧冷静一些,却不过只见着他冷静了刹那,转瞬又戾气更重,那份嗜杀之气,连他立于身侧也微微觉得周身泛冷。
一道灵光忽然出现在二人身畔,灵光散去,从中走出一人来。游奕灵官登时大奇:“司命?你怎么回来了?你现在应该在东荒才对啊。”
司命却不看他,目光掠过他,径直落在栖梧怀中的少嬉身上,大
步走来。望着气息羸弱的少嬉,司命眼中满是心疼,想要伸手轻抚,却实在不知那外袍底下她伤得如何,又不敢轻易下手,反将拳头握得紧紧的,恨意骤现。
“谁伤的?”他抬头,几乎咬牙切齿的问。
完了!游奕灵官心底哀呼一声。这一个尚且都没有劝说好,结果又来了一个,他是无能为力了。
“我能信你吗?”
沉默间,栖梧忽然开了口。
司命转头看向他,同样从栖梧的眼中看到了不逊于自己的怒火。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栖梧话中的意思,未及思考,冲口而出道:“自然。”
栖梧这才走上前,将怀中的丫头小心放到司命手中。手指轻轻揩去少嬉额上的一点灰迹,转而落到她脸颊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方时,却是颤抖着手怎样也落不下去。
栖梧索性收了手,望着司命,叮嘱道:“带她回逍遥涧,然后去非言的房中,在柜子里找到一个黑木盒子,把里面的丹药拿来给她服下。”
司命认真听着,然后点头。
“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一步都不可以离开她。”栖梧突然重了语气,“就算是要了你的命,你也得给我护住她。”
“你放心,就算是让我魂飞魄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离开她。”司命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语气沉沉,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栖梧虽然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但他亲耳听见司命说出来,一颗心也算是稍稍安定了下来。他要转身走,司命却喊住他:“那你要去哪儿?”
栖梧负手于背,俊目阴沉,视线直直掠过重重仙雾,落在那座金殿之上:“伤她者,不论谁,我必诛。”说罢,已长身而去。
司命顾不得去想他要去找谁为少嬉出气报仇,眼瞧着少嬉情况愈加不好,赶紧抱着她下了九重天,回到了逍遥涧中。
游奕灵官急得一筹莫展,看了看栖梧走向的地方,又看了看已经抱着少嬉下界的司命,好一番天人纠结后,还是选择跟去了逍遥涧。
司命轻车熟路来到少嬉的房门外,游奕灵官先一步上前将房门推开。司命大步入内,将少嬉轻轻放在床榻上。
“你照顾她,我去找药。”游奕灵官记着南天门外栖梧的话,径直出了少嬉的闺房来到非言的房间。也顾不得将柜子弄乱,只一股劲地胡乱翻找,终于在最里头找到了栖梧说的那个黑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粒散着灵光的金色丹药。
想必就是这个了。
游奕灵官合上盖子,喜冲冲奔回少嬉房间:“找到了,找到了,司命,我找到药了……”喜悦的声音在进入房间后顿时戛然而止。
房间内,少嬉仍旧静静的躺在榻上没有生息,但罩在身上的外袍却不见了。
没有了栖梧的外袍遮体,露出的衣衫已尽数被鲜血浸湿,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多数地方也变得破破烂烂,露出的肌肤更是伤痕累累,还有好些仍在淌血。最为严重的,是双肩上五道黑指印,不但深可见骨,且魔气凝聚其中,久未散去。
游奕灵官惊
得张大了嘴,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盒子。
司命手中抓着那件外袍,眼中已是蓄了泪,赤红着双眼盯着那些伤口,抑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他突然起身,游奕灵官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拉住他:“你要去干什么?”
“上神说得对,那些人,都该死。”司命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仇恨已经大过理智。
他恨那些人,不管是锁妖塔中的妖魔,还是其他谁,但凡伤害过少嬉的,他都恨,也都该死。
游奕灵官唯恐他按耐不住怒火冲去九重天,报不报得了仇两说,只怕还会将自己给搭进去,于是说什么都不肯让。
“你忘记南天门外,你答应过栖梧上神什么了吗?你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少嬉?”游奕灵官将找到的黑木盒子塞到他怀中,“药已经找到了,你再不喂她服下,要伤势更重了,你怎么对得起少嬉,怎么对得起你许下的诺言?”
司命心中的确愤怒,仇恨的怒火几乎将他点燃。可游奕灵官的话,却像是一盆彻凉的冰水兜头罩下,勉强恢复了一点清明。
报仇虽然重要,但眼下更为重要的,还是要救治少嬉。
“拿水来。”司命拿着盒子奔到榻前。
游奕灵官见他冷静下来,心中一喜,忙去倒了杯清水过来。
司命将丹药喂进少嬉口中,又接过游奕灵官倒来的清水喂她服下。可少嬉昏迷,又如何能够咽得下去,流出的水顿时将衣襟染湿。
司命慌忙用袖口给她擦拭,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见药丸实在喂不下去,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便将药丸含在口中,以口喂她服下。
费了好大番力,司命才总算是勉强让她将药丸服下。
金丹下肚,少嬉身体忽然起了一道灵光,干净醇厚的光芒将她的身子团团包裹。好半晌,待得灵光寸寸灭去,那原本吓人的伤口却已经消失不见,就连双肩上滞留的魔气也消失了干净。
司命与游奕灵官均是大喜,后者更是忍不住拊掌叫好:“想不到非言上神留下的药丸竟然如此厉害。我瞧着,少嬉的伤像是好了大半。”
原本应该高兴的,司命却突然犯起了愁,紧了紧手中的黑木盒子,不知想到什么,竟觉得胸口闷闷的。
游奕灵官浑然不觉,找到房中的衣箱,埋头翻了翻,找了身干净的衣裙来。他将衣裙不由分说地塞到司命手中,道:“赶紧的,给少嬉换身干净衣裳。”
司命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游奕灵官,愣愣地指了指自己:“我?”
游奕灵官点点头。见他不动,又嬉笑着挑了挑眉:“要不,我来也行。”说着便作出要去脱少嬉衣服的架势。
司命的脸色一瞬间黑沉下来,冰冷的目光似带利箭,只让游奕灵官觉得如芒在背。
“呃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游奕灵官的手僵在半空,突然似后知后觉一般,拊掌道,“啊!我突然想起来了,逍遥涧灵物众多,我去外头看看,可有什么疗伤圣药。你……请自便。”
说罢,已逃也似的出了房门,顺便将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