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帝君。”丹儿哭着跪爬向宝座的方向,重重叩头,直到叩得额头红肿也不罢休。
“帝君您看看,小殿下当着金殿中您和上神的面都敢动手,还扬言要灭了我,难道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好推卸她自己的责任吗?”
“你胡说!”茶茶气到发抖,“分明是你信口雌黄诬蔑于我,我、我是一时气不过才想要灭了你的,才不是因为什么杀人灭口。你不许胡说八道!还请帝父明鉴,还我清白。”言罢,也重重一头叩下。
帝君瞧得一阵心疼,但眼下茶茶、丹儿各执一词,在均没有实质证据之下,他这个帝君实在是难以抉择。
金殿之中一片沉默无声,茶茶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一股寒气透袭四肢百骸,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
“帝父!”茶茶缓缓抬起头,望着宝座之上正襟危坐的父君,眼中忽然蓄满了泪,“难道,连你也不信我了吗?”
座上帝君有意别过目光,始终未置一词。茶茶心如刀绞,忽觉肩上一沉,抬头却见是游奕灵官。对方在她肩上轻拍了两拍,似在安抚。
游奕灵官走到殿中拾起地上的信笺,拿着信笺走到了丹儿的面前,蹲下身凝视着她。丹儿被瞧得一阵不是滋味,目光有意躲避。
然而她越是躲避,游奕灵官唇边的笑却越是张扬。好一会儿,他才举着信笺,张开送到丹儿面前,问:“丹儿,我有点好奇,这封出现在栖梧上神房间的信笺,究竟是不是你写的?”
“我……”丹儿目光闪烁,“不、不是。”
“哦?当真不是?”游奕灵官不死心,又问上一句。
他们挨得距离实在太近,游奕灵官又丝毫不作避讳,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丹儿看,让她避无可避,只觉心里头一阵发毛。
“我再问一次,丹儿,这上面的字,究竟是否出自你的手笔?”游奕灵官始终温和着声音,见她不说话也不似刚才一般哭诉,又道,“不肯说不要紧,只要拿出你平时所写的字对上一对,一定一清二楚。即便平时不写字也不打紧,现场写,也是可以的。”
殿中众人均是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丹儿身上。
自从游奕灵官出现,栖梧反倒没有最初时的急迫了,这下更是眯着眼,像看好戏一般。
“我……我……这不是……”
丹儿支支吾吾,一直犹豫是否要说真话。待被游奕灵官步步紧逼之下,咬咬牙只好认了:“是我写的,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游奕灵官才起了身,随即道:“你说这传信的字是你写的,那我就更是好奇了。你说你是奉了小殿下的命令,将少嬉仙子关进锁妖塔中,目的显而易见,你是想要她死,那么你又为何要写这信笺告知栖梧上神,好让上神及时来救?如此一来,你们的计划岂非不是就落空了?”
方才一直都是丹儿自己在哭诉,是对是错也是凭她一己之言。可目下听游奕灵官这般一问,此事倒并不像是那么简单了。
丹儿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只觉周身发凉。踟蹰了一会,又匍匐着跪上前,不
住磕头:“帝君明鉴,帝君明鉴。婢子实在是因为害怕,害怕事情暴露被逍遥涧问责,又实在不忍心害死一个无辜的人,所以……所以才写了信笺传去逍遥涧的呀。”
游奕灵官已将想问的都问了,对于结果也甚是满意,便走去一旁站定,含笑着望向帝君,没再开口。
帝君始终未言,反倒是栖梧玩意之味更深,也跟着没有说话。
“刚才不是还说对我一直忠心耿耿的吗?”茶茶品出了其中的意味,冷声哼了哼,讽道,“真是好大的忠心呐!”
丹儿闻言迅速回过头瞪着茶茶,眸中眼泪未干,但哪里还有什么柔弱可怜的模样,反倒是怨恨骤升,宛若毒蛇。
“逍遥涧地方虽不小,但人却寥寥,本上神竟是不知,原来庄重威严的九重天之上,主仆之情也是这样的淡薄。”见众人皆不语,沉默了许久的栖梧才走出来说道。
他啧啧出声:“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忘恩负义之辈,好一招栽赃嫁祸,好一张巧言善变的利嘴。”
栖梧的话字字冷彻心扉,他冷冷勾起唇边一笑,冷眸望来,只望得丹儿浑身一阵哆嗦,早早打好的腹稿此刻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大胆贱婢,还不知罪!”
金座之上,帝君威严大怒,重重一掌拍在长案之上,沉重一声闷响震得金殿也仿若抖了三抖。众人屏息凝气,均不敢多置一词。
计划败露,丹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瑟瑟伏在地面颤颤巍巍,低垂的眉眼间似在算计什么。
栖梧冷目微眯,道:“小小的奴婢即使能想出这个诡计,可凭她一己之力,只怕也是难以实施。”
此言一出,倒像是在众人心中敲出了一个警铃。是了,丹儿再如何心思算计,但能力毕竟有限,少嬉虽未过千年劫,但好歹也是出自逍遥涧,再不济,也断断不会如此轻易就遭了毒手。
除非,这背后还另有帮凶。
旁人想到了这一层,丹儿自然也想到了。她忽然觉得轻松下来,慢慢直起了身子,笑容弯弯,倒像是计谋得逞了一般。
“如此说来,以这婢子之力断不可能,背后定有合谋。”游奕灵官将众人心中猜想道出,他看向丹儿,“你不如就直接说出那人名字吧,兴许,还能让你免受些苦楚。”
丹儿冷哼:“免受些苦楚,难道就不用死了吗?真是笑话,这样的谎言,又有谁会相信呢?”
“如此说来,你是不肯将那个人给供出来洛?”游奕灵官忽地沉了语气。
“不过……”
就在众人皆以为她会咬定不松口时,岂料却话锋一转。但也有人欢喜,有人愁。
果然,丹儿偏过头看向某个方向,扬起笑道:“堂堂九重天上的战神,骁勇善战,威风凛凛,应该是不忍心看着我一个弱女子单独受到惩罚的。你说对吗,翊圣真君!?”
话音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一个方向。翊圣真君原本安静站在一侧,突听丹儿点了自己的名,忽然哆嗦了一下,转而迅速对着金座抱拳跪地。
“你?竟然是你
?怎么会是你?”帝君先是一阵诧异,随即却勃然大怒,挥手将面前长案上的东西拂下,器皿噼噼啪啪砸在翊圣真君面前,哗啦啦碎了一地。
翊圣真君到了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上了丹儿的当,可事情已经做下,早已无了可以挽回的可能。现下即使解释,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在诡辩,多说无益。
况且,翊圣真君余光瞥向身后一抹身影,忽然重重垂头,似是已经默认了。
茶茶猛然一惊,她竟恍然觉得刚才翊圣真君的目光似是在望向自己的方向。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之间平时并无什么交情,就连话也少说,应当不会如此才对。
心里的疑惑尚未得到解答,那厢,震怒的帝君已经走下金座来,先是恨恨剜了一眼翊圣真君,而后径直掠过来到栖梧面前。
“此次事件已经真相大白,虽与茶茶并无干系,但多少也有管制不严之罪。至于那两个胆大包天之人,本君定严惩不怠,还请上神放心。”帝君敛了七分厉色,对着栖梧和气的道。
栖梧望过来,唇边噙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凉语道:“帝君该不会觉得,略略小惩一番,此事就能这么轻易盖过去了吧。”
帝君一愣,旋即脸色寸寸黑下。
栖梧却不管他,继续道:“我家丫头在九重天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险些连小命都折在了锁妖塔里头,别说此事在我这里轻易过不去,就是非言在这里,以帝君对他的了解,不知他会不会比我好商量一些?”
非言上神护内谁不知道,是断断没有更好说话的道理。
若说之前还顾及着双方的颜面没有挑破,现在栖梧却是已经将话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明面上。这事,轻易过不去。
帝君纵然恼怒,可九重天与魔界立下的四万年之约即到,在不能保证魔族不会卷土重来的情况下,逍遥涧是万万开罪不得的。
或许正是因为明白其中关窍,栖梧便愈是拿捏着不肯松口。不过即便是撕破脸了也没有什么大碍,丫头的账,该讨的,还是得讨回来。
帝君打量着栖梧的神色,见他不像是说说而已,当下也有了几分顾虑。
沉默少顷,他才开口:“那依着上神的意思,此事该如何解决,才能消去逍遥涧的怒意?”
正是等着这句话了。
栖梧双手负背,淡淡道:“很简单,先将那婢子给我扔进锁妖塔,若她能活着从里面出来,与她的账,便算了了。”
这话说话随意,丹儿闻言却登时面色大变,仅剩的冷静骤然崩塌。她转去苦苦哀求茶茶,茶茶却是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更别提高高在上的帝君了。
只是锁妖塔那种地方,几乎是一层比一层凶险,里面的妖魔更是一层比一层难以对付。别说活着出来,就是能在里头活过三天也是奇迹。
丹儿深深知道,自己一旦踏入其中,别说活着了,就是灵魂也会被撕成碎片,连来世也没了。
“好。”帝君应了。
栖梧这才略展笑颜,又道:“至于他,削了神籍,废除法术,贬下凡间,永世受轮回之苦,再不得未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