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没事吧?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啊!”少嬉哭出声泪,手忙脚乱用衣角去擦拭非言唇角的血迹。身上婚服鲜艳似火,染了血迹,却丝毫看不出污渍来。
“我来。”栖梧拨开两人,放下翠玉笛,双掌抵在非言背后,将身上灵力传输过去。
“别、别耗费灵力。”非言气喘吁吁,打断了栖梧。
栖梧一下急了:“你身上本来就有伤,魔君一定是故意。”言罢,狠狠地瞪向魔君,偏偏某人不以为然,风姿悠闲。
少嬉抓住话中重点,拉着栖梧问:“师傅本来就有伤,什么伤?”
栖梧情急之下口快说漏了嘴,此刻看向非言,却有些后悔。
“说啊。”见栖梧不肯说,少嬉转念一想,忽然想起郁苓儿的话来,“难道是在归墟的时候受的伤?”
“谁告诉你的?”非言蹙了眉头,沉声问。
见他目光责备的望来,栖梧立即撇清自己:“不是我,真不是我。”
“师傅,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啊?你伤到哪里了?究竟伤到哪里了?”少嬉眼泪串串滴落,想要查看师傅的身上伤情如何,可又实在不知师傅究竟伤到了哪儿,恐自己弄巧成拙。
“别担心,师傅没事。”非言握住少嬉无处安放的手,安慰一笑,“别哭,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都什么时候了,师傅你还逗我。”少嬉眼泪哭得更是汹涌,抬手抹了泪,却又抑制不住簌簌而落。
霎时间平地狂风骤起,三人几乎是下意识将少嬉护在中间,凝气抵御狂风。
“既然都舍不得走,那便都留下陪葬吧。”魔君周身黑气缠绕,身体升到半空,两掌之间凝聚的黑雾愈加深重,望着非言,沉声道,“非言,念在同门一场,你带着他们速速离去,伤我魔众之事我既往不咎。”
“若我不答应呢?”非言仰头,撑着宝剑站起身来。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义了。”
“哼,那就试试。”非言将剑拔出,森寒剑尖直指空中之人。
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啸,魔君忽地化出真身,一条足有数十丈的腾蛇拔地而起,张着血盆大口冲着几人呼啸而来。蛇尾拍打在四人凝起的结界上,不过两三下便将结界破开。
栖梧和司命护着少嬉连连后退,非言当即执剑冲着腾蛇飞去。锋利的剑尖划过蛇身,剑尖与坚硬的鳞片相触发出“”的刺耳声来,竟是毫发无损。
“非言,你重伤在身,我不欲伤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走是不走?”腾蛇血口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魔君的声音。
一招回合下来,非言触到了身上的旧伤,显然已有些体力不支,却仍不松口:“妄想!”
“这可是你逼我的。”
腾蛇仰头发出一声长啸,成人拳头般大小的眼珠射出凌厉光芒,直冲九霄。
头顶黑云密布,平静只维持了一会儿,忽而长啸伴着如小山般大小的腾蛇俯地冲来。然而这次却是绕过了非言,直冲少嬉的方向。
腾蛇来得迅猛至极,待得几人反应过来匆匆避开,却一下被冲散,俱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来。
少嬉被击溃在地,唇角染上了血迹,忽觉周身泛起冰凉,一股袅袅白烟自身体里升出,
化作人形。
周身带着嗜杀之气的腾蛇忽见得白烟化作的女子,眼中的凌厉散去,眨了眨眼,落地化作了人形。
“苓儿!”魔君激动上前,眸中映出那女子身形,竟覆上一层温柔。
“不许过来。”郁苓儿厉喝一声,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魔君一眼瞧清楚她手中之物,登时睁圆了眼:“苓儿你干什么?你放下女娲石,那可是你复活的关键啊。”
“四万年了,子,你怎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郁苓儿眼眶一红,失望落泪,“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非言可是我们的同门,昔日我们那么要好,你怎么能对他下狠手?”
“我……”魔君望向一旁体力不支的非言,忽觉哑口无言,不知辩驳。
“子,我撑着一口气不是为了让你将我复活,我只是想要亲口劝你,劝你回头,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郁苓儿心痛如绞,任眼泪落下,“少嬉是无辜的,你怎么能因一己之私而枉送一条无辜的性命?”
“你也是无辜的,可是九重天那些人又是怎么对你的?”魔君怒吼,“当年要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受伤,我们又怎么会失去我们的孩子?要不是他们,你根本不会死。”
“够了够了!”郁苓儿失望至极,打断魔君的话,“你怎么还是不知悔改。”
“我没错,为什么要改?”
“当年娲皇一走,我劝过你让你避世,是你贪恋红尘不肯随我归隐。不仅如此,你还纵容手下杀害无辜凡人,挑衅天族,是你有错在先。因果循环我甘愿承受,你为什么就不能就此收手。”
郁苓儿激动之余,手中握着的女娲石光芒隐隐绰绰,大有碎裂之象。魔君不敢再刺激她,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连连道:“好,好。只要你肯回来,我随你归隐。我什么都不要了,苓儿,你回来吧,我什么都不要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郁苓儿摇头,已哭得声音嘶哑。
“不,来得及的。”魔君指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嬉,心中燃起希望,“她,她就是那个契机。你信我,你把女娲石给我,我定能将你重生,然后我们归隐,好不好?”
听到魔君还是不肯放过少嬉,非言执剑欲刺来,可旧伤添新伤,又叫他呕出一口浊血来。栖梧、司命虽然各自有伤,但目光都齐聚在魔君身上,只要他敢动,哪怕是拼着命也要将少嬉护下。
“执迷不悟。”
郁苓儿已失望透顶,双眸微阖,聚力于掌中。
“不”魔君目赤欲裂,疾奔而来。
女娲石应声而碎,郁苓儿的身体也寸寸化作烟云消散。魔君扑过来,却只捞得满手烟云,不过眨眼便消失在手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苓儿姐姐!苓儿姐姐!”少嬉伸着手,却同样什么也没有留下。
天空忽然雷声大作,闪电鸣鸣,划破天空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栖梧望着天,不明所以。
非言恍然明白过来,疾呼一声:“遭了,嬉儿”
霎时,一道天雷横空劈下,少嬉缩着身子避开一击,那雷电打在地上,顿时烧出一块黑色的凹陷。紧接着又是好几道天雷劈下,少嬉情急爬起来就要躲,身子却猛地被人推了个踉跄,
摔在地上。
那两道天雷落在魔君身上,瞬间在背上灼出好大一个窟窿,升起袅袅黑烟。魔君被击倒在地,显然是刻意没有设防,被这两道天雷差点将元神击溃。
他望着少嬉,眸中映出的却是另一道身影。
“我实在是不懂,她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着你?我……我……”魔君气若游丝,忽然闭了眼,整个身体瞬间消散,连同元神也散得个一干二净。
“是千年劫!”魔君挨了那天雷,非言瞬间反应过来,大呼一声。
“还没到时间,这千年劫怎么来得这样的快?”栖梧弄不清个中原由,忽然想起来,“是女娲石。女娲石被放在少嬉体内,女娲石碎了,引发了千年劫的提前。”
“快,护少嬉!快啊!”非言挣扎着起身,却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
栖梧受伤不重,眼看着天雷又将落下,忙撑着伤重的身体爬起来扑向少嬉。
霎时间,数道天雷齐齐落下。少嬉已经无力抵抗,眼看着再躲不过,只好闭了眼准备受劫。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少嬉倏然睁眼,只见司命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身上,那两道天雷尽数落在他的身上,直到第三道天雷落下,司命身上的鲛丝天衣应声而碎。
“司命,司命你干什么呀,赶紧躲开,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少嬉眼泪簌簌,使劲推着司命。
鲛丝天衣挡了天雷大部分攻击,但仍伤到了本体。未免少嬉担忧,只好强撑着,道:“别、别动,还有,最后一下。”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灌注了全力的天雷劈下。司命抱着少嬉,紧紧将她护在身下,以己之力生生抗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空气似在一瞬间凝结,少嬉睁大了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手下触到的司命正在一点点消失,直到殆尽。
“司命”少嬉崩溃大哭,爬起来疯了一样找寻着,可司命的踪迹一点一滴都未留下。
栖梧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少嬉崩溃哭出声来:“司命,你回来,你回来啊”
***
逍遥涧。
茶茶将先前少嬉托付的两个人偶娃娃的盒子还给她,见少嬉视若珍宝地抱在怀中,踟蹰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想好了吗?真的不留下了?”
少嬉抬起头,眼中已尽失光采,半晌,摇了摇头:“以前,司命就说想要去外面看看,如果可能,想回一次故地。我想,他应该很想回去的。”
茶茶没再挽留,背过身,将眼泪揩去。
栖梧走过来,也只是轻轻抱了抱少嬉,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他曾说,待得事情尽了,他的责任也就了了。冥府有个地方,曾经有个人在那里住了三万年,他说,他想去看看。
“师傅,”少嬉走到非言面前,几多不舍,“对不起师傅,我……”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非言朝着少嬉走来,重重叹了口气,“去吧,等到在外面呆够了,记得回来,师傅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家。”
少嬉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却忍下了不舍,最终拜别了师傅。
少嬉最终还是离开了逍遥涧,失去了司命,余下只有这两个人偶娃娃陪伴身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