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饭后,我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张熟悉的面孔。
圆圆的脸蛋上带着甜美的微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童真,双颧间红润的霞光若隐若现……令我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天呐!那,那,那不正是林溪梦吗?
不可能的啊!林溪梦远在南京,过来很不方便的,这又不是周末,她怎么可能过来?这不可能的啊!
那应该只是一个恰好跟林溪梦长得很像的女生吧,一定是的!
那个女生是和她的朋友们一起散步的,周围的那些人,我也一个都不认识,林溪梦又怎么可能刚来长沙就有这么多要好的朋友呢?
我揉了揉眼睛,对的,那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个女生,长得跟林溪梦几乎一模一样!
我摸了摸口袋,把手机掏了出来,打算拍下来告诉林溪梦。但当我打开手机后,觉得这样拍一个陌生人不太好吧,我是不是显得太不礼貌了,多尴尬啊。还是不要拍吧。
正犹豫着,那个女孩已经从我的身旁擦肩而过。
我如同一块木头一样僵在那里,心中却似万匹骏马奔腾而过。我转过身来看了看那个女孩远去的背影。
是的,我能感觉到,那不是林溪梦的气息,但心中依然暖暖的。
我发了一条消息,告诉林溪梦,我刚才遇到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当她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会怎么想呢?她会说些什么呢?她会像我一样,感到惊喜,感到温馨吗?
她没回复。大概这会儿手机还在她宿舍抽屉里躺着吧,晚上也许会看到的吧。
然而等了一晚上,她也没有回复。也许她今天累了,没看手机,明天也许会看到的吧。
果然等到第二天晚上,林溪梦才给我回了消息。
这样的情况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当我打电话没接或当我发消息没回的时候,有时要等到第三天、第四天……林溪梦才发消息回复我或者打电话跟我说。
收到消息、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很兴奋,很激动,感到她还陪伴在我身边。然而,我还是很失落。在我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什么都说不了;当我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校园中,随处可见相互依偎着的情侣,或携手漫步在林荫道上说着情话,或并肩安坐在池塘边聆听着耳机线串起的甜蜜。
我默默望着他们,那里充满着欢声笑语,但传入耳中的却是空洞的,如同山谷中的回响,细细听来,那每一声回响都只有一个词“孤独”。
这也许就是异地的滋味吧。
我曾向何啸宇诉过苦,他告诉我说,异地本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需要双方保持着频繁的交流,所依赖的无非就是短信、电话、qq什么的。形式不是很重要,其核心在于“频繁”二字。
而现在,对我来说,“频繁”何其不易,想要第一时间与林溪梦分享我的快乐、表达我的心情,那是多么艰难的奢求啊!
“日见鸳鸯挽臂依,夜思劳燕向天泣。呜呼!何来玉手抚我心,何去清风寄我情!”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独自在校园里走着。奇怪的是,与平时不同,四周几乎没有一个人,难得这么安静。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清脆如风铃在微风中摇曳。
没错!那是林溪梦的声音!是林溪梦在叫我!
我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竟然发现林溪梦就在我身边。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问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好像很熟悉,却又好像很陌生。熟悉的是那些古色古香的教学楼,那些青翠的草坪,还有我脚下平整的水泥路;陌生的是这所有的一切并不协调,教学楼旁边的路灯不是那个样子的,草坪应该是能看到远处的边缘的,至于脚下的水泥路,我似乎并没有脚踩在上面的感觉。
那究竟我这是走到了哪里?
算了,自己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溪梦就在我身边啊!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说着别的话题。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但我莫名地感觉和她好像在这条路上已经一起走了很久了,也聊了很久了。
她的脸上充满着笑容,那么开心,那么幸福。我也是。我们是最亲密最默契的情侣,相互依偎着,沉浸在甜蜜之中。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我温柔地看着她,那是我心中最美的模样。
突然,林溪梦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了?”我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咳,咳……”她说着,咳嗽却愈发严重,一声接着一声,间隔越来越短,声音越来越响,腰背越来越弯了下来。
不一会儿,她竟双眼紧闭,咬着牙,捂着胸口,瘫倒在了地上。
不,不对,不是在地上!
这里是,宿舍的床铺!
怎么回事?刚明明在路上啊!怎么突然就变成宿舍里了?
算了,顾不上那些了。
眼前的林溪梦,表情异常痛苦,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全身抽搐着,扭曲着,辗转翻滚着。
“怎么回事?”我紧张地搂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一刻,我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无助地看着她,焦急地留下了热泪。
我似乎能感受到此刻林溪梦所遭受的痛苦,那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那感觉是那样真实,绞痛着,如同针刺,身体内的每一处角落都在被针刺,都在爆发着剧痛。
不错,是这种感觉,它似乎也正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吓得猛然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切瞬间幻灭,全身的疼痛也骤然消失。我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宿舍的床上,室友们都还在酣睡,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银河。所有的一切宁静而安详,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生。
我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了下来,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梦竟然那样真实,尽管现在知道那是梦,却依然心有余悸。
林溪梦啊林溪梦,你应该还在南京吧,还在学校里吧,今夜此时的你是否如往常一样平平安安呢?是否安宁祥和地睡着呢?是否正在一场甜美的梦中遨游呢?
林溪梦的体质那么好,肯定不会生病的吧。可是现在的她究竟如何?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做过无数的梦,无数有过她的梦。我觉得梦一定是一条联结着我和她的纽带,当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梦会将我们联结在一起。我们不约而同地在梦里相遇,然后在各自的现实世界中醒来。
所以,也许梦中的她正是来自现实中的她,我所梦见的正是她所梦见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在现实中一定也发生了什么。
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上林溪梦了,我好害怕她会真的遭遇不测。
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我周末赶去南京是不现实的事情,那我或许可以写一封信寄给她。
但是写什么呢?
我对她很思念吗?那不相当于表白了吗?现在这个阶段很突兀的吧,与当时写的那封后悔没给她雨衣的纸条有什么区别?
写平时想说的有趣的见闻吗?那等她收到的时候已经不新鲜了啊。等我收到她回信的时候,我也觉得不新鲜了啊。与现在的状态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手机、有网络可以通信,谁还写信呢?
哎!好怀念当年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即使好几天没有见到林溪梦,但至少从宋鸿义或其他同学们口中,我能够知道她每天都发生了什么,每天是否都开开心心的。而现在,千里之外的林溪梦,对我来说,如同断线了的风筝,杳无音信。
岁月匆匆,原来人世间的相见与离别都那么短暂。相见的时候,沉浸于快乐之中,从未担心过什么,直到离别之后,才懂得后悔和珍惜。
仔细想来,不正是因为这份悔惜到了极点,才让我产生了这样一个噩梦吗?所以,我才是那个真正病了的人啊!正是那深切的思念和无助的恐惧,化身为千万只虫子,噬咬着我的五脏六腑。在剧烈的绞痛中抽搐、扭曲,在地上不停翻滚着的人,其实就是我啊!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过几天,就又到林溪梦的生日了。无论如何,我该打个电话,为她送去祝福,也了解一下她的近况。只要她能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那天上午我刚好没课,中午离开宿舍去找吃午饭的地方。也不愿走远,就在楼下的小摊上随便吃点吧。
路上,我拿起手机,点开了林溪梦的号码。这个时间点,她应该也下课了吧,可能也走在路上,还没到食堂呢。就这个时候打过去最合适了。
我坚定地将拨号键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