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开始,学校为了便于管理,终究对宿舍进行了调换,从此我与升华班的同学们终于住在了一起。
在新的环境中,我认识了新的室友。
耿启明,一位来自山东的高个子小伙儿,在过去的一年中和我一样并没有很努力地学习,至少没有在考试前认真复习过。我习惯于上课认真听讲,尽量记在脑子里,考前懒得复习;耿启明则总是疑惑学习这些课程是否真的有意义,不止怀疑大学以来所学习的内容,他更加怀疑起中学里所学的课程来,不止怀疑曾经学习过的所有课程,他更加怀疑起整个教育制度来。
“哎,你们说我们学的这些微积分、物理什么的有用吗?我本来想选的计算机啊,给咱上计算机课的教授都说这些东西没用了,干嘛还要安排给我们浪费时间?”
“哎,你们也是高考没发挥好才来这里的啊!要我说,这高考年年搞改革只是治标不治本,这制度本身不改绝对没用!”
“哎,你们看过没,最近新闻又有曝光某某地方的丑闻。这背后其实暴露了很大的社会问题啊,国家在很多事情上不作为啊。”
耿启明每每抱怨起这些事情,我只是附和着笑了笑,我虽也有过同感,但整天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走好自己的路才最重要啊。
另一室友是一位来自安徽的小伙子,体态微胖,是个典型的学霸,总成绩在升华班上位列三甲;性格活泼外向,热爱交际,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平时晚上留在宿舍里的时间很少,总是在自习室,或是和他原来班上玩得好的哥们一起喝酒吃肉,或是去参加老乡会了。
“你们老乡会有多少人?”我问。
“一百来个吧。”
“为什么没有江苏老乡会?”我再次叹道。
“为什么没有山东老乡会?”耿启明也应声叹道。
我热泪盈眶地望着耿启明,就像找到了组织。
每天上完课,耿启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焦虑地皱着眉头,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脑海中只有挥之不去的那些疑惑:为什么要上这些课?我将来到底想干什么?社会贫富差距什么时候能缩小?人们的素质什么时候才能提高?党和国家什么时候能真正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
他总是跟我提到这些,说自己越想越迷茫,越想越痛苦。
“哎,昨晚又失眠了。”一早起床,耿启明望着精神饱满的我,愁眉苦脸地诉说着。
“怎么了?”我问。
“想问题。好多问题想不通。”
“什么问题啊?”
“你不会理解的。”
“又在想一些愤青的事情了?不去想不就好了。”
“总是不自觉地会去想啊。”耿启明无精打采地望着我,“哎,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这样无忧无虑啊。”
也许因为我是一只猫,真的不太理解,也懒得去理解人类的世界吧,然而从安慰他的角度,我还是说:“我也想过这些事情,我同意你的一些观点,不过我没你想得那么深入啦。”
“你这么天真,不会明白这个社会有多险恶的。”
“也许吧。”看着他一口咬定我的天真,我想他的眼光一定很成熟咯。
耿启明一直保持着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也一直将心中所感悟的事情拿出来与同学们分享。
他对我说的时候,我表示赞同,但我的确从没想过这些问题,也不知道从人类的角度该如何评价这些问题,只能哈哈一笑,勉强附和着,没什么可以与他讨论的观点;他对班上大部分同学说的时候,他们也只会微笑着点点头,从来不放在心上,通常没等他说完就换别的话题了。然而,人群中,只有一位来自湖北的小个子女孩有所不同,名叫方翠兰。
这个女孩不光个子较矮,就连脸上的五官都显得比常人小了一个尺寸,但整体看起来却挺精致。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细腻的面容,就好像匠人精心雕琢的一般。她散发着一股来自农村的乡土气息,给人一种强烈的朴实感。她习惯踏踏实实地学习,认认真真地思考,在升华班上也一直名列前茅。
也许是因为热爱思考,当耿启明对她倾诉起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时,她也能提出自己的见解。虽然这些见解往往是在反驳他的,但就凭能够深入讨论这一点,就令耿启明眼前一亮。总算遇到一个能一起商讨天下大计的人了,耿启明开心极了。
于是,放学后总是能看到耿启明与方翠兰并排走着。我和另一个室友跟在后面默默听着,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依然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后来,我们四人渐渐成为了好朋友。
大学里有很多入党的机会,班上每学期都有好几个名额。然而我们宿舍一直没有申请过,可能是长期经受耿启明愤青思想熏陶的缘故,但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懒得动手抄写那些繁琐的申请书和思想汇报。
“你的‘芳芳’都已经申请入党了,你不考虑一下吗?”室友调侃着耿启明。
“什么我的‘芳芳’,我只把她当普通同学啊,你不要乱想。”
“看你每次那么激动地跟方翠兰聊天哦,还说不是。”
“胖子,你再说我跟方翠兰的事,我跟你急啊!”
“好好,不说了。”室友奸笑着打住了,只是开个玩笑,耿启明倒是认真起来了。
我坚定地站在耿启明这边,一方面,以我的经验来看,耿启明和方翠兰的聊天真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讨论而已,就像学术交流一样严肃,以至于我什么都听不懂;另一方面,我对这种胡乱猜疑别人情感状况、随意扣帽子的行为已经深恶痛绝。
“倒是胖子你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耿启明反问道。
“我们老乡会很热闹而已。”
“看你笑得那么**,肯定有鬼!”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诶,猫小二,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你知道的,我每天都和你一样宅在宿舍里面。”
“想不想找个女朋友?”
“哎,看情况吧。”
我自从决定只是把林溪梦当作朋友以来,总是感到心里空荡荡的。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心中从来就不知道空虚是什么感觉,心中始终会住着一个女孩子,从颜金凤到林溪梦,无论是谁,都一直担任着我重要的精神支柱,推动着我不断努力学习,向更高的山峰攀登。
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没有喜欢的人的那种感觉,而现在,我感到内心空荡荡的,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似乎感觉未来的猫生充满了迷茫。
心中唯一存在的信念也许就是我作为猫人的独特感了。
同样从小学开始,我虽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也从来没有间断过让猫成为我的代名词,画猫脸,学猫叫,练猫爪,让自己的各种账号的昵称中带着“猫”字。每到一个新的集体中,自我介绍的时候,总会告诉大家用“猫”作为自己的绰号。
时至今日,班上所有同学都知道我对猫的执着,尤其钦佩我模拟的猫叫。他们称赞我可以以假乱真,每次表演都技惊四座,有时连路边的猫听到了都会回头看一眼。
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为这个秘密感到无比自豪。
可是,猫人终究也是人,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再怎么将自己的灵魂寄托在猫的身上也弥补不了心中失去了一个人的空虚。
既然不再考虑林溪梦了,我也许可以在大学里找个喜欢的女朋友吧。
我也曾观察过班上的女同学,也就那么几个,没有一个让我感到有林溪梦带给我的那种感觉;行走在校园里,也曾看过一些令我眼前一亮的美女,但总是有一种距离感让我觉得遥不可及。她们从我的身旁无数次走过,可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林溪梦的影子,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我的心头。
世上怕是再也遇不到像林溪梦那么让我心动的女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已经谈了男朋友。我时常想着。
转眼又到了林溪梦的生日,我还是决定再次发去了一条庆贺短信,在中午的时候:“林溪梦,生日快乐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晚上,我收到了林溪梦的回信:“最近挺好的,谢谢啦!”
真是难得又一次比较及时的回信。我盯着手机屏幕反复思考着,要不要再回复什么。毕竟大半年没联系过了,我们到底还是朋友吗?或者应该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作为普通朋友,简单的问候算是送到了,那就足够了。可是,我还是很想问问她有没有谈男朋友,但我问她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没谈又怎么样?我又没有条件做她的男朋友。谈了又怎样?我还是做不了她的男朋友。
反倒如若是谈了,我会更安心一些。我可以死了这条心,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也顺应了自己那首诗中对她的祝福。可是,想想那男生多女生少的院校里面,我还真怕她已经被某些男生盯上了。
对了,那个陆枫呢?他不是也在南京吗?他是不是还会和林溪梦保持着联系呢?会不会已经下手了呢?这个总是欺负林溪梦的家伙,这个痞气十足的不良少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玷污我心中最纯洁的林溪梦的!我宁愿林溪梦被我不认识的人拐了去,也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家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