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接到人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寂和也睡醒过来,安安静静地看着路上行人匆匆。
和煦的阳光,随风微晃的枯黄落叶,高耸枝头上逗留叽叽喳喳的麻雀。
路上被人踢着滚动的石子,还有带着栀子花香吐纳进出的空气。
繁荣而庞大。
我们是世界浮游而过的蝼蚁,终究会消亡。
但消亡的方式又分很多种。
医院拿出死亡证明书宣布你的死亡,这是**的消亡。
追悼会上活着的人和你做最后的道别,这是社会关系的消亡。
第三种消亡,是人的记忆。
这是最残酷的,也是个体的彻底结束。
人的最终消亡是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中逐渐模糊,逐渐消失。
她侧头看着弋阳,风撩动他额前的碎发。
眉眼深邃,天人之姿。
察觉到寂和的凝视,弋阳转头一笑,“怎么了?”
她摇摇头。
“没什么。”
“没什么你眉骨蹙这么深?”
弋阳伸出手去,轻轻地抚平,“以后再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伤神。”
寂和嗯一声,然后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
长安,阿婆不会在她的记忆中消散,所以他们是永恒的存在。
现在,弋阳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也是恒远长久的。
尚清把车停在路边,走过来打招呼。
“先生,小竹楼的位子预定好了。”
“辛苦了。”
说完,弋阳把车门打开护着寂和的头坐了进去。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回酒店休息。”
嗯?
“刚不是还说要逛逛苏州城的吗?”
他把空调温度调到适中,从前面接过尚清递过来的温牛奶。
“先喝点牛奶暖暖胃。你早上刚走了些路,身子容易疲乏。”
寂和接过来,放在手心,温热热的。
“没事,眯了会儿好很多。苏州园林还是想去看的。”
弋阳递了张面纸过去帮她擦去嘴角沾着的些许奶渍。
“吃过饭要还有精神,我们就去浪沧亭那边逛逛。苏州是水乡,湖沟塘堰多,园林因势建造。大多恢宏别致。”
“而浪沧亭是苏州最古老的园林,里面清水泓映,亭台楼阁景象万千。你会喜欢的。”
“好。”
他们往城南开了段路,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外面排队的宾客一长条一长条的,小情侣带着同款围巾在寒风中依偎取暖。
弋阳护着寂和走下车,尚清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走进里间的包厢。
随后就有服务员拿着菜单推门进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把水和凉菜瓜果都摆上桌。
“先生,前菜给您上好了。热菜您看看上哪些?”
尚清接过菜单放到弋阳面前。
这家店的浙菜很地道,他接过菜单递给寂和。
“有什么想吃的?”
“我都可以,你做决定就行。”
“好。那我就点些地道经典的江浙菜尝尝。”
显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信口便捻来几道菜名。
东坡焖肉。陈酿花雕醉湖蟹。花旗参黑蒜乌鸡汤。干炸响铃。南湖菱。
“先上这些,再来点温牛奶。”
“好的先生。”
服务员推着推车先下去了。
弋阳先把碗筷烫了一遍再递给寂和,又倒了杯温开水过去。
“先喝点水。”
然后回头对站在后头的尚清说:“小尚你也坐。”
“谢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