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这就是另一个死亡的世界,黑暗,遥无边际的黑暗。
眼皮沉重睁不开,身上压着千斤重动弹不得,遂觉得她就像一条搁浅的鱼,无力去挣扎,又像刮光了肚皮毛被五花大绑按在案板上的畜牲,等待屠夫铮亮刀就给肚子捅上一刀放血。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忽地一轻,眼睛费力地睁开,又bp闭上什么也看不见,心不安,遂一直尝试着睁开眼,却总是压不过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
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西,无边无际,慢悠悠忽上忽下,温和带凉意的风吹拂过身躯,伤口处火灼伤一般的疼痛刹那缓解,懒倦而惬意,就像在娘胎里时一般舒适。
一抹白光忽地穿破黑暗,朦朦胧胧刺得眼睛疼,遂用手捂住眼睛,从指尖缝隙往外看。
周围黑暗开始变化,出现了一些颜色,最后不再变化时,出现在遂眼前的是一个孤寂,荒凉的世界
这是一场大火燎过的森林。被烧焦的树没有倒下,已经没有叶子挂着的树枝张牙舞爪扭曲织成一张,把树枝之下的世界变成一个牢笼,抬头不见天,回头无出路,直让被困在里面的人看不到希望
遂仰头打量着阴沉沉看不清天的枯木林,困惑蹙眉,这地,她看熟悉,不就是她找到王一秀的地吗,那日,这里火燃得旺,一把火几乎把森林烧个干净。
火,无名怨火。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遂皱紧的眉头就像打了一个死结,最后看了一眼她曾杀死一只黑鸟的树梢,遂继续上一回来到这里没走完的路程,看一看这林深处是什么个样子。
满地焦土不见生机,一脚踩上去,能听见烧焦碳化的树枝“咔”断裂,与黏成一团的干土散开的声音。
遂没走一会儿,走下一个坡后,扒开前面挡住路的一簇树,眼前便霍然开阔,是一片一望到边是天际阴暗的荒野,而不是死气一片的枯树枝杂木。
前,是一个荒草丛生半人高的陡坡,爬上去能看见什么,遂也不知道,上次来这里,她也只大致看了两眼,便和卢百年的狗腿子打架去了。
遂用已经烂得不能再烂的伞把杂草往两边分,一边开一条路,一边往荒野深处去,爬上山坡后,看见下是一条峡谷
“别看了,他不会回来了。”
忽然一道神秘女声在耳边响起,遂猛地回头,顷刻间,她周围便是一片清幽寂静的山林,而她站在进山的石板路上,左右是光秃秃的水田与一块麻地,之后,便是连绵不绝绿油油的田地,与石板路延伸向的一座大山
遂傻傻看着,好多好多画面混乱从她脑中快速闪过,这些画面和眼前的景一样,是刻在骨子的熟悉感,可待她细想这些画面是怎么回事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点头绪,每每到关键时刻,总是差点什么西。对的,她的生活中总是差点什么西,现在亦是如此,差一点西便让不知所以然的事情明朗。
眼前所见,梦不像梦,真又不真。遂忽然害怕了,由心里退缩,很害怕去了解这世界。
“感觉到熟悉吗?”
有人在话。遂赶紧四下一望,什么也没发现。
在遂没找着话的人低下头去时,那声音再度响起:“这是你来过的地。”
遂抬头,便看见前树林中的石板路上,站着一个女人,她身材高挑,撑着一把伞。林子里氤氲浮动幽暗不明,一些光柱从树枝间落下来,模糊林中花草树木该有的轮廓,也让遂看不清这女人的脸。也不奇怪,这位是不是陌生人,是老朋友,入梦这么多次,她就没看到过这女人的脸。
“你究竟是谁?”
“看看你自己。”
遂真就顺从她的要求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仍是一身黑风衣,只剩伞骨的伞还提在她手里,清明子送给她的那双高跟鞋也在脚上。
她的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
察觉遂内心波动,林子里的女人道:“别自欺欺人了,一切早已经变化,从你梦里有我开始,从你心里有他开始若,你爱上的是张宣仪该有多好。”
闻言,遂僵住,而后慢慢抬起头,树林中的石板路上已经没了女人的身影,她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
在遂站在路中间看着山林n的时候,她身后,两个孩嬉戏打闹着,从山路转角处跑出来,一前一后,你跑我追。
“哥哥你等等我!”
“你别跟着我了,快回去吧,不然你爹和老妈妈找不见你,又要满大街的骂人了,到时候我娘看见又要凶我。”
“那我给婶婶,是我自己偷偷跑上来的,不是你带我上来的。”
前面被追的孩哭了,边跑边哭着道:“来就是你自己偷偷跑上来的。山里面有大猫,专挑你这种肥肉的孩吃。”
“我不怕。我爹他时候山上砍柴,还骑过大猫呢。”
“你爹骗人,我娘大猫是rn的。”
听见稚子声音,遂顿然回神转过身去,赫然看见俩孩朝她撞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两孩毫无阻挡穿过了她的身体。
两孩一男一女年纪相当,男孩子瘦弱,比同样年纪的丫头还矮半头。丫头梳两个鬏鬏,白白胖胖柔美恬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性子开朗,男孩相对拘束腼腆些,一直躲着女孩,穿过遂身体后女孩加快速度追了两步,终于抓住了男孩子的手。
遂再度转身,看着追逐的两孩跑远的背影,盯着胖丫头脑袋上晃来晃去的鬏鬏,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毫不意外,一手顺滑,可因最近遇到事儿有点多,灵力跟溃堤一般消耗得有点多,最表面几根头发有些毛燥。
遂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岑寂一副不会有人来的样子,思量了一下,便跟着俩孩走进了树林。
也不知是脚扭了还是闹脾气,女孩子忽地不走了,揪着男孩的衣角撒娇跺脚,哼唧着往男孩怀里拱,直到男孩无奈背对着她蹲下去,她才开心笑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爬到男孩背上。
晨雾轻薄,萦绕在密林中不散的雾霭随风缓缓流动,像仙境,像迷雾,更像梦。
两孩的身影消失在渐密的葱郁中,遂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左右两侧的树丛不再密实渐稀疏,随之,她眼前迷雾忽浓,又被一阵清风吹散开。
她的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土墙黛瓦的屋子矗立在缓坡青葱林下,背靠青山,面朝一块平坦的坝子,坝子边上靠近
鸡笼的地是一棵是枝繁叶茂的杏树,周围是田地。
画面一转,山林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春色浓,枯枝丫间冒出的点点新芽嫩绿与山野百花齐放,细雨飘洒,杳杳缥缈,淋得黑色瓦片颜色更深,给山间笼上一片轻纱。粉嫩杏花随风摇曳,昨日的花瓣不经抚弄,从花枝间落下,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在遂看来是转眼不见的时间而已,可肉乎乎的丫头猛地长了一截,头顶仍是两个鬏鬏,衣裳换成了稍艳丽些的水红色,细皮嫩肉,一身绸衣,与这清贫地界显得有点突兀。
她撑着一把伞,怀里还抱着一个西,心翼翼放轻脚步靠近屋子,想悄无声息来去,不曾想脚下一滑,便在湿滑的泥坝子中间摔了个狗吃屎。
冒雨在院儿啄食的两只老母鸡拼命扑腾这翅膀远离危险地带。
被摔懵,丫头趴在稀泥里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哭兮兮望着土屋的门,似乎是怕惊扰到屋子里的人,她很懂事没有号啕大哭,而是声抽泣着,还不忘把垫在身下淹在稀泥里的油纸包拿在手里举着。
听到动静,黑漆漆的土屋门内探出一个脑袋,过了一会儿,男孩,蹑手蹑脚跑了出来,把女孩从稀泥里拉了出来。
“下着雨你怎么来了?”
“婶婶生病了不是没钱买药吗?我给拿来了。”
“能不能别玩儿了!你知道买什么药吗?生什么病就买什么药。”
在扶起丫头后,男孩一怒之下甩开她的手,女孩踉跄了一下又一屁股坐回地上,眼底布上水光,一副要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