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宣仪大有来头。其父跑江湖出身,后参军入伍从一兵卒一步一步称霸一为异姓王,曾经带领部下从封地跑到京城一手扶起皇帝上位,可畏有兵有钱。单用一只手便牵着皇帝当木偶,掌控着朝廷命脉,权倾朝野,令人闻风丧胆。如今,皇家为草民,天子下位,他便是土皇帝,连新nn的元首都要让他三分。
至于杨宝儿这个商人的女儿,为何与宣仪这位贵公子相遇,还得他青睐,便另有话了
回想那一日,是在山下遇到宣仪少爷被狗追的前几天,杨宝儿闲来无事,便坐在自家门前,等着好朋友婉儿来。
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她无意中瞥见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位衣裳白得发光的少年,面如冠玉,清朗俊逸
人都有爱美好事物的天性。情不自已,杨宝儿便看痴了去,还起身围着马转了一圈儿。就在她跟个痴儿一般双眼放光,流着哈喇子准备转第二圈时,跟在马边的护卫凶神恶煞一把扯住她,并吼:“看什么看!”
壮汉迎面这一声吼,不止让杨宝儿的刘海儿往两边吹,更让她顿然回神,木讷低头看见对十余人皆腰间胀鼓鼓的后,她谄媚笑容渐凝固,而后巧言化解尴尬局面:“呃,你家公子骑的马好看,比我家拉磨的驴好看,我就看看,所以就凑近了些,但没别的意思。”
强装镇定解释完,杨宝儿扭身从壮汉手中脱身,提起裙子便大步开溜,拼了命似地往家跑。
望着姑娘矫健身姿,一直坐马上一声不吭的少年扑哧笑了,喊住身边的人:“别追,免得吓到她,跟兔子似的,一乍就跑。”
来此事在对不想跟一个丫头计较没去追之后便罢了,可惜咯,杨宝儿在前面跑,屁股后面还有一段尾巴在追
“杨丽娘!你等等我!你不是要带我去城里,看你爹在城开的酒铺子吗?”
婉儿的声音大,当时在场的任谁有耳朵都听得到
于是,当日下午,杨宝儿与婉儿二人手挽手走出酒铺子时,便看见白衣公子一伙人堵在酒铺子门口,不进去,也不离开,反正就是挡住气势汹汹杵在门口,让想进去的人不敢进去。
来,杨宝儿是想拉着婉儿再次开溜,可她抬头便看见与白衣公子等人情急得满头大汗的老爹,脑子一热,便跑到了自家老爹身前,冷冷问这几位看着不大友好的“客人”:“敢问几位有何贵干?若是早上吓着了你们公子的马儿,你们找我,别为难我爹。”
杨宝儿一出现,现场霎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打量了杨宝儿一会儿,白衣公子身边的中年男人困惑问道:“杨老板,你不是你家只有一个性子不好,腰大膀子粗,满脸麻子,龅牙蒜头鼻的女儿吗?”
老爹笑哈哈,不动声色把杨宝儿护在身后:“笑呢,笑呢,草民与几位官爷笑呢。”
少年移开落在杨宝儿身上的视线,挥手示意之后,他身边的人便散开,没有再堵着路。
见事情解决了,杨宝儿在人群中找到婉儿的身影,随之去找她。
“爹,我回家去找盛哥玩儿咯。”
杨宝儿没想到,自此之后,她身后又多了一个跟屁虫
宣仪笑容灿烂,几步并做一步追上遂,好奇问她:“丽娘,你家不就只有你一个吗?那盛哥是你谁啊?”
“我以后会嫁的人。”
“可我听,他不喜欢你。”
闲来无事,秦婉便爱损杨宝儿:杨宝儿虎胆,什么都不怕,就怕盛哥讨厌她。
所以,宣仪这话可激到了杨宝儿,气得她不顾对身份,猛地停下急匆匆脚步,转身就是一脚给这位贵公子屁股上踹去,然后,她在大街上当着闺中密友婉儿和她爹还有街上一大群人的面前,被宣家几个护卫扑倒,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街边围观人群中,一位戴着斗笠,衣裳上是补丁的少年,静静目睹一切,最后,神情冷漠盯着那位身份尊贵的宣仪公子,细细打量着。
这一年,段月盛十七,杨宝儿即将满十五,宣仪十六。
这一年北部灾祸连连,先旱后蝗,两灾接至,闹得北几府乃至国民不聊生。
平静表面下,军阀贪婪,蠢蠢欲动,与洋人勾结,将这片富辽土地七分块,让它遍布疮痍,各自分家冠上私人姓。
被包裹在最中间的京都,它的人民仍生活在这片刻的安静祥和中,不忧心,不忧事,只因残酷还未出现在眼前,得过且过。
这是诟病,几千年了,爱安逸的人们,都是因为这个毛病几次惨遭灭族。
不期然而然。
遂在鬼市里,与b头张宣仪、清明子偷溜进去搞事情的那座大户人家府邸,以另外一种较为明亮清晰真实的模样出现在遂面前。
初次做客,在宣仪礼貌询问一句“我家如何”时,杨宝儿下意识理解为对在得瑟。她手托着自己惊掉的下巴用力按了回去,打量一番富丽堂皇俨然超出官职规格的高门,不屑一笑:“太突兀了,一处有金光闪闪,另一处又朴素,搞得你家像是忽然没钱了似的,不得体,着实不得体。”
认真打量着杨宝儿的那处地儿,宣仪问:“那丽娘你怎么办?”
杨宝儿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放到了边上两尊素净的石狮子上:“好歹是神兽,还是镇守你宣家门庭的神兽,不抹点粉,打扮一番怎么过得去。”
似懂非懂,宣仪深思,缓缓点头。
于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后,着名的大奸臣、大恶霸宣富,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姨太太,与一干手下,饶有兴致看着门外往石狮子上涂金粉的少男少女。
“宣仪挺喜欢这丫头的。”
一直跟在宣仪身边的护卫长俯首回应:“回王爷,公子确实挺喜欢这位杨姑娘,不过,她是商人女,比不上董公臣家的三。”
“商人女又怎么了,老子当初还他奶奶的跑镖吃力气饭呢!我看她挺适合当我儿媳妇的!”
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拍了拍宣富的肩:“老兄,你当是买西呢?这种事得你情我愿。”
“天下哪有多少你情我愿的事?三七四五分便是最大的情谊,要是什么都得双满意了才能成事,那还有什么谈头!老子就喜欢强买强卖!”
宣富这不讲理劲儿,像极了遂在后世遇到的一人胡必,而轻言细语话的儒雅中年男人林消,无疑便是胡必的好兄弟兼死对头周建国。
情绪一直莫名其妙低落着,可这时,遂失笑:“就这急脾气,不多转几世磨一磨,还真是改不了”话未完,她忽然想起,因为卢百年的怨恨,宣富、林消,还有一些人,他们都没有以后,他们的往后余生止步在遂犯下错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