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悲伤,少年在此时更能切身感受到的,是无比巨大的沉重感,一切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毫无征兆的也是突如其来的不幸,对希瓦艾什家的这三个孩子而言,和喀兰雪山的无止境落下的雪花相比,唯有悲伤存留。
恩希欧迪斯彷徨的眼神在雪夜的边境与墓碑前,不断的投去不安的视线。
他颤抖的手,终究安稳的放在了裤腿两边。黑色的披风被狂风吹起,在半空中肆意摇曳。
“妈妈......”
恩雅抬起了手,拿着纯白百合的花束,向那个正在明明忍不住泪的妹妹伸去。
她最后还是放下了手,紧紧握着花束,哀伤的眼神中是被逼无奈下的成熟,越发握紧的双手却还是松开了。
“恩希亚是什么时候...开始哭出声的?”
恩希迪欧斯的神经突然警惕了起来,原本死死盯着墓碑,默默感受胞妹悲伤的兄长竟然在彷徨中失神了。
恨不得死。
但他死了,她们怎么办?
父亲与母亲的家族,会怎么办?
被那些睁着血红色的眼睛的“乌鸦”虎视眈眈地瞪着,我放下了餐具。
连餐布上都飘散着恶臭的政治腥味,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正前方,挂在硕大家族餐厅墙上的,父亲的画像。
叽叽叽叽叽叽喳喳渣
嘎哇哇哇呜啊啊啊啊
咂咂咂咂咂咂............
“只要让他们,闭上嘴。”
滴哒...
没有带伞......
维多利亚的雨天似乎很常见,但似乎无论是否备伞,在每周日傍晚5点一刻他总是会准时来乘坐维多利亚红巴士。
风雨无阻。
可这个时间段若是下起了小雨,被雨滴打湿的石板地面应该会响起很动听的声音。
像是这样......
滴哒~
滴哒~
滴......
“人的一生总是要被命运所困,我们要做的不应该是正面将它击碎,又或是......”
电话亭的路灯突然亮起。
电话亭旁,靠在路灯边上的金发少女瞄了恩希欧迪斯一眼,抬起手掌。
雨滴在她的手掌的表面上落下,逐渐渗透进了她长期手持武器而有些许茧的手心里。
“包容你的命运。”
他抬头望向那名披着黑色夹克的少女,而她只是望着街道,无所事事地吃着棒棒糖。
恩希迪欧斯扭头过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稍稍停留了脚步,似乎是和她一起在感受这场绵绵冰雨。
“我会让它主动向我提出包容的请求。”
雨滴开始逐渐变的大颗,滴哒声也越来越响。
金发少女从路灯上起来,摇动着尾巴:“你是说命运吗?”
恩希迪欧斯没有回答,只是向前方的巴士车门走去。
但最后在车门前停了下来。
“不,不是。”
他没有转身回答,只是稍稍扭头轻轻地说道。
他也知道金发少女能听见,随后拖着湿哒哒的风衣,进了车内。
开往维多利亚邮局的末班巴士开走了。
留下了在大雨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吃完了棒棒糖的维娜。
白色的糖果纸棒在灰暗的天空与街道下显得那么显眼,那么...在雨水的冲打后呢?
维娜丢下了纸棒,披着黑色夹克的背影消失在维多利亚的街头。
而那根纸棒,静静的躺在地上。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希瓦艾什家族挂几十年的族长画像,被摘下了。
“嗯,我听见你的祈祷了。”
纯白色的教堂内,这里是谢拉格阳光普照最猛烈的地方,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也能有一缕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伴着雪山的微风。
“这是我的荣幸,圣女大人。”
教堂角落的窗边上,有一串风铃,伴着雪山顶上的微风吹拂后,清脆悦耳的铃声在整个教堂内回响......
而不知道为什么画面一变,眼前的不再是一名普通的教徒。
“恩雅......哥哥带你回家。”
万千碎片突然在她脑海闪动飞逝。
少年以褪去稚嫩之色。
眼中满是果断与决绝,族长这无可撼动的位置,喀兰贸易的雏形还未形成......
已名为银灰的男人,虽然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实际上却早就做下了决定。
他的胞妹这么想着,自己早已被自己的亲生兄长,当做为父母重新建起希瓦艾什的其中一枚钥匙,用来解开他路径上所有的锁。
她愿意,妥协的原因并非无奈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意。
只不过动机却是如此可悲......
银灰开口着,没说几个字便又卡住了。
“恩雅......”
那是最后一次,他喊我的名字。
我也是在那时,最后一次,对这个叫做恩希迪欧斯的少年,我的兄长,恩希亚的哥哥,我们最亲爱的家人,展露了微笑。
以圣祠为源头,
顺喀兰之天路至神居,
三步颔首,五步摇铃。
何以得眷?
选圣祠内,受神灵眷顾之少女,
初雪滴下,乃至其人。
天路漫漫,但凡圣女之受选者,
乃受神灵庇护为一,
体强,精神气足为二三,
心境乃是最后一关,汝之毅力从何而来?
答案自在心中。
【圣女大人:
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它需要的是改变,当有一天你被生活改变时,是宁愿活的艰难也要保留的东西,但却因此被舍弃,同样的痛苦我们都在承受着,我不愿意强行解释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做出你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的无论是谁也没事,只要不是你们两个......】
信没有署名,当然也不需要署名。
初雪紧紧地捏着信纸,如同那夜对着自己父母的墓碑那时的复杂情感。
只不过这次,她流泪了。
“蔓珠院以及另外两族准备利用小姐您来向银灰大人进行......”
初雪并没有让讯使说完,只是让他留下信就立刻离开。
哥哥......
睁开眼,一对似乎是散发着金光的瞳眸,看着被哥哥背在背上的自己。
“困得话就先睡吧,恩雅......”
我们回家。
“哥哥!!!”
从床上惊醒的初雪,双手捂着胸口,紧紧地抱着...自己。
“是梦......”
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吊灯里的油,也刚好烧空了。
要登顶了......
触摸到天际。
把姐姐带回家......
再然后,让希瓦艾什家再团......
岩石碎裂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
崖心伸出手,试图捏住什么。
在圣山之上,看着自己坠下山谷的姐姐,悠扬地在空中摇着圣铃,闪烁着的光点在蔚蓝的天空中挥洒着,最后掉落在自己的身上。
【“再让恩希亚出去攀登早晚会出大事情。”】
小女孩略有担心的声音传进了崖心的耳中,她的双手放在她的腿上不断包扎着伤口。
“这可能需要用到这些药......”
男孩对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手中端着一碗药草。
视野朦胧的崖心看了看自己那和小孩一般纤细的双臂和小巧的手心,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哥...姐姐......”
系在发梢的蓝色绳结从锁骨前划下,崖心嘴中低讷着,手心上躺着那条能勾起曾经无限回忆的金色吊坠。
鲜血却如白色的雪,在崖心看来,那根直接穿透了大腿的源石,若是能让自己每次都能那么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那个家,那个温馨的家。
“是这样啊......”
“胆子不小,潜入到这里来刺杀银灰老爷。”
角峰提起黑衣人的领子,怒视着他满脸汗水的面孔,一把拍飞了他手中的小型铳。
月光照射在角峰宽厚的肩膀上。
希瓦艾什家百年来的荣耀,都是角峰的父亲与祖父保护的。
如今这个他等待了多年的重任终于落在了他的肩上,反而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但对恩希迪欧斯.希瓦艾什,那是从他幼年开始就保护到现在的对象,如今的银灰老爷不仅仅身负振兴家族的使命,还有别的事要完成。
只是一个暗杀者,不会挡住银灰老爷的前进的步伐......
我应该......
没错。
“你迷路了吗?”
少年不敢回答,在风雪交加的森林里他已经迷路太久了,精疲力尽的同时也没有精力去相信一个人,但这名白发少年伸出的手,确确实实......
确确实实抓住了他讯使的一生。
穿着黑袍依旧在逃跑的神秘人似乎是丢了魂,不知不觉的就被追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讯使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立刻冲了上去,拔出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制服在地。
“你是来调查银灰大人的内部情报的!我非常清楚你们对喀兰贸易的仇视,以及施压的手段!你们打算怎么做!”
讯使把刀插在这人脖子边上的地面里,骑在他身上拽着衣服的姿势逐渐僵硬,包括他那副呆滞的表情。
“你说...什么......”
“讯使?”
“银灰。”
站在干员宿舍门口的博士说完后敲了敲门。
“你看上去不太好。”博士走近了说道,但银灰依旧背对着她,抬起了手,过了一小会再转过了身,把一张照片塞进了口袋里。
“盟友,我来到罗德岛就是因为自己不太好的原因。”
慢慢朝博士靠近的银灰伸出了手。
“但是我知道,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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