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家已近十一点,直播鸽了,林涯甩手掌柜,还是乔乐然在微博上请的假。
林涯直播风格太个性,颜太能打,蹿红极快,开播没多久视频都出圈两次了:一次是粉丝剪辑的直播花絮,视频里小喇叭室友金句频出给大伙逗乐了,加上主播神颜加成,视频万转;一次是小喇叭室友被老阴比用猥琐手段阴了人头,挺不高兴,主播为爱复仇千里追杀,顶着毒把老阴比摁死在圈外,又横又宠,引来一大帮磕糖的。
眼看林涯微博粉丝猛涨,乔乐然怕他乱发东西影响形象,索性接手微博。他起初还试图模仿林涯那种简单粗暴的说话方式,结果才发两条就惨遭识破,当代网友可真是人均福尔摩斯。
好在观众们对小喇叭室友代言的模式接受良好,也不较真,光顾着哈哈他和戳穿他,简直就是戳戳乐,没人说他骗人。
临睡前,乔乐然登着林涯的微博号,闷闷不乐地翻最新微博下的评论,评论里全是起哄让小喇叭室友发照片的。
他本来没打算在直播间露脸,都赖那帮观众,成天在弹幕里夸林涯好看,夸得都没边儿了,害得他也想被人夸一夸。前几天他陪林涯直播的时候有句槽吐得惊为天人,把林涯给逗笑了。冰山大神屏幕初笑,弹幕刷疯了,鸡叫震天响,乔乐然看得心痒难耐,屁颠屁颠地往摄像头前边凑,蹭他小情儿的热度:“大家好,大家看一下,其实我也还行。”
几秒钟后……尖叫的弹幕把显示器糊得里三层外三层。
“啊啊啊室友弟弟的颜!!!”
“请你们原地领证!立刻!现在!”
“小喇叭居然有这——么好看!我以为话这么多的人面部肌肉会很发达呢……”
“面部肌肉发达笑死!”
“都放开这个小喇叭,让我吹。”
“前面的,鸡笼警告:)”
观众们正磕得瘟头涨脑,摄像头忽然被人转开对着白墙,过几秒,一个离得很远的男声断断续续传进直播间,透着愠怒:“……给别人看……不行……说着玩也不行……”
结果小喇叭室友就没再露过脸,任由弹幕再怎么刷主播也沉着张黑脸坚决不给看。
这段小插曲过后,主播x室友的cp粉规模咻地翻了几倍,微博评论里一直有人刷绝美爱情,乔乐然上来帮林涯请个假都能被催婚,他这会儿心态不稳,看那字字句句都觉得扎眼。
哪来的绝美爱情,都是明码标价罢了。他要是不给砸钱买东西,林涯还会追着帮他杀人吗?还会歪着脑袋让他摸吗?还会在雨天把他打横抱起来不让他踩水吗?不会的,成年人都可现实了。
乔乐然蜷在被窝里黯然神伤,原来钱真的买不来快乐。
太纯情真是不好,让人亲几下,好听话忽悠几句,游戏里救几次,怎么心就空了。
早知道小学就开始早恋了。乔乐然悔不当初,迷糊了小半宿才睡过去。
……
另一边,林涯满腹邪火无处发泄,刚答应完那个聂什么以后不跟乔乐然喊,他得说到做到。他绕别墅巡视,想抓个壮丁磨磨爪子,结果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墙根底下倒是蜷着几只柔弱无害的草木精怪,一嗅到龙息就吓得质壁分离花粉失禁,林涯向来不杀这种。
想起前段时间无辜挨揍的山精崽崽们,林涯决定回龙潭山看看。
龙神祠仍旧老样子,他挺久没回来住过了,山精崽崽们却把这当家,两两一组拖着湿抹布抹灰。
“呀,尊上回来了。”
“脸拉拉得这么长,可别是让小郎君给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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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也是根黄花老光棍,睡都睡过了,小郎君要是敢始乱终弃,我非咬他不可。”
“咬他脸蛋儿!”
“跳起来咬!”
唧唧喳喳哔叽哔叽……吵闹程度堪比五个乔乐然。
林涯已养成自动过滤废话呵护耳朵的好习惯,也不接话,只俯身看看这群聒噪的小玩意儿。
连翘崽崽的花萼让人扯裂了,蒲公英崽崽的绒伞秃了一半,夏枯草崽崽的花被揪了……
草木精怪不怕缺枝少叶,只要根须在,春风吹又生,痛觉也还修炼得不太灵敏,但看着挺惨。
“谁打的?”林涯皱眉。
“我们也不认识。”
“小菊花前两天在北面那个山洞附近看见它了,吓得赶紧跑。”
“它妖气可重了,尊上的狗……好鼻子肯定能闻见。”
“它有人形,一看就比我们大不少。”
“坐火车都得买票了吧?还欺负小孩儿。”
“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
林涯:“……”
龙潭山北面有处断崖,崖壁上多年前被上山修行的人开凿出一个用来苦修冥想的山洞,后来人没了,洞还在,前几年让一窝蝙蝠占了去。
而如今,洞里只剩几堆蝙蝠骨头,骨头上残留着细细的牙印。
林涯四肢着地,鼻尖贴近地面干燥的岩表嗅了嗅,果然捕捉到一缕残存的妖气。
妖物的妖气与凡人的体味类似,与生俱来,各不相同,且能被嗅觉灵敏的同类察觉。不同之处在于,妖气的味道在很大程度上能体现出妖物的秉性与原形。打西坡来的这只妖物妖气浓郁,道行不浅,可味道却温润和暖,绵长中正,不像是害人的邪物。
林涯贴地猛嗅几口记准味道,正要上去追踪,洞口忽地冒出颗小脑袋。
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衣衫褴褛神态凶蛮,头顶长着几片绿叶,绿叶还托着一簇小粉花。一根挺长的红头绳胡乱捆在他脑袋上,不是扎辫,也不像为了好看,倒像卖水果的小贩捆西瓜,为了方便拎着走似的。
小孩儿见山洞有人,一愣,就这一愣的工夫,林涯已化作原形向他扑去。
“呀!”小孩儿欺负山精厉害,但见龙也怂,脖子一缩,扯着藤蔓朝悬崖上方飞爬。
林涯默不作声地悬浮在他身后。
小孩儿猛爬几米,扭头侦查敌情,直直对上一双熔火般赤红的巨眼,吓得滋儿哇乱叫:“啊啊啊啊啊!”
林涯阴仄仄道:“我会飞。”
语毕,一爪将小孩儿握住,飞到山顶拍在地上,寒声质问道:“什么东西变的?”
他话音未落,爪子底下倏地一空,那目测一米二左右的小孩儿缩成二十公分不到的一条东西,钻出爪缝拔足狂奔。那赤黄躯干下有两条主腿,粗硕健壮,倒腾得奇快且震地有声,所过之处土末飞扬,许多条纤细的副腿与胳膊迎风招展,头顶的小花簇一颠一颠……
原来是株人参。
林涯:“……”
按常理说,是一株人参,可看这猪突猛进的气势,说一头人参、一匹人参,好像也没毛病。
林涯追上,兜头一爪,把人参娃娃拍躺了。
暗中埋伏看热闹的千里左眼蹦蹦qq地从树后绕出来,举着镜片阴阳怪气:“哟,原来是个人参娃娃。”
其他大仇得报的山精崽崽们也纷纷从角落里冒出来,嘻嘻哈哈地奚落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就长这样呀,我瞧着怎么像根萝卜?”
“嘻嘻,萝卜长胡子,装参。”
人参娃娃奶里奶气地骂街:“我是你们人参爸爸!”
随即疯狂尥蹶子,鲤鱼打挺。
“老实点儿。”林涯不耐烦,大爪子擀面似的按着人参娃娃,把他在地上滚了两圈。
“尊上尊上!”千里右眼贼眉鼠眼地跑过去,“人参娃娃这东西我们用不上,但凡人吃了增寿健体,尊上卸它一条腿给小郎君吃,够小郎君多活好几十年,还耳聪目明,百病不犯,多好啊。”
林涯似是想到什么,眸子一亮。
人参娃娃尖叫:“啊啊啊啊啊别卸我的腿!”吵闹程度堪比曼德拉草。
千里左眼也挤眉弄眼地帮腔,公报玻璃体后脱离的私仇:“可不,尊上还有几千年的阳寿,可凡人也就区区一百年,小郎君是仙人下凡游历,肉身死后得飞升的……仙人哪,‘天道’这片大海里的一滴水,没七情六欲的,小郎君就算再感念尊上这段情,再记得尊上对他的好,也得让尊上守活寡。”
“到时候变成小仙人的小郎君还不得把尊上踢下床?”
“傻子,仙人哪有腿呀。”
“也是,仙人没腿。”
“那仙人岂不是也没屁股?”
“连嘴都没得,仙人就是一团灵气,看不见摸不着的。”
“惨了,那尊上往哪儿塞啊……”
林涯老脸火烫,低喝道:“闭嘴!”
人参娃娃还在扑腾,林涯垂眸,盯着人参头顶的红绳,若有所思。
红绳在叶茎上打了个死结,绳结旁漂浮着少许极为微小黯淡的光点,要不是天黑加上林涯眼睛毒,根本看不出来。
自古以来,采参人一直有在采来的人参上绑红绳的习俗,可这个人参娃娃头上绑的绝对不是普通的红绳。
“谁系的?”林涯拨弄绳结。
“有个想修仙的……”人参娃娃一愣,不可置信道,“你敢碰?你手没烂?你不怕他下的咒?”
林涯又拨弄两下绳结,轻蔑道:“菜比。”
也是游戏打多了。
人参娃娃发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声音:“那个修仙的打不过我,就偷偷给我绑红绳,我走哪他都能找着,这破绳子让他下咒了,谁碰谁烂手,这么多年了,我东躲西藏的,连头都不敢洗……嘤。”
“你还嘤,你不人参爸爸吗?”千里右眼变得扁扁的——听说把自己眯起来能增加气势。
人参娃娃身价高,招挖,常年与各路采参人周旋,日常跑路,四海为家,跟这些蜜罐里长大的山精崽崽不一样。它草叶一转,见风使舵,揉搓着参须道:“我是人参小宝宝,嘤。”
林涯:“……”
人参娃娃疯狂抱大腿:“我把须须剃了给你,以后长多少给多少,帮我把绳子解了吧,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