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需要,你张口。”楚宁饮下一杯,道。
叶棠点头一笑:“我肯定不会与你客气。”
楚宁轻轻嗯了一声。叶棠从楚府出来,夜已是很浓重了。她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三年未见,这里确比之前繁华了不少。看来,文晏这个君王,还是称职。叶棠想。
“他是青史留名的晏盛武帝,如何又会不称职?”叶棠失笑,觉得自己想多了。
叶棠一连呆在叶府,足不出户的伺候在叶父的身边。
叶父看着她,很是温和,许是人老了的缘故,他总是惦记着年轻时的遗憾。他说,他对不起妹妹,他也对不起文吉这个外甥。保不住文吉的命,九泉之下,他怕是愧见自己的妹妹。
叶棠突然便想起了文吉,曾经的三皇子殿下,曾经差点代替文晏成了储君的自己的表弟。
叶父想保他的命,可是到现在文吉都和西山王还有文渊,南疆王的一干宗亲关押在大理寺。
这些人,这些所有引起内乱的人,他们……他们全都是皇室宗亲,全部都该是文晏的亲人。此次,文晏迟迟未做决断,也许是向天下人摆个他仁慈不忍的姿态,毕竟都是他的亲人啊?天下的臣民都在看着这位君王。也许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决断。
但叶棠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第二种猜测,什么不知道怎么决断。明明只是摆个姿态而已。
果然如叶棠所想,就在几次大朝会之后,楚宁告诉叶棠,文晏向天下下发了罪己诏。
文晏的罪己诏里,狠狠痛斥了自己一番,说许是自己无德,才能宗室起内乱纷争,导致大文长达几年战乱。幸而天佑大文,使他不负众望,肃清内乱。然,引起内乱祸端者全是自己的宗亲,他深感为难。但法不容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宗亲亦然!
他的罪己诏里,天下人心所向,又深感君王慈悲,虽说已有决定,但亦迟迟不下达旨意。民心更觉君王不忍,乃有一代仁君风范。
可是叶棠对此嗤之以鼻,仁君风范说的是晏盛武帝吗?
文晏虽未下旨,但他的罪己诏一出,叶父便慌了神。他忧心道:“海棠,该怎么办啊?文吉,文吉他……陛下!”
叶棠轻抚他的背,宽慰道:“父亲不必忧心,陛下虽说有表明态度,但迟迟未下旨,此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海棠,你不知道。”叶轼叹了一口气,“为父已经央求过陛下多次,让他饶过文吉一命,可是他……他并未理会为父的话。海棠啊,现在的陛下早已不是当年的陛下了。为父怕……为父怕……文吉……文吉。”说着,说着便咳了一口血。
叶棠连忙帮他擦掉血迹,叶父的身体已如枯槁,病重的厉害。原本她想去找白西柳回来替他看的,可是姜邑说,“司马大限即至,就算是白西柳也没有办法。大人还是不必劳心了,陪伴司马最后的日子比较妥当。”
因为姜邑的话,叶棠想去找白西柳的脚步顿住了。她,不敢再走了,她也不能再走了。
叶棠替叶父倒了一杯水来,叶父缓缓喝下,才看向她道:“之前在军中的时候,便听说陛下待你不同。海棠,能不能去帮为父请求请求陛下,让他饶了文吉一命,就算是圈禁也好,总之留他一命。”
叶棠看着叶父殷切的眼神,她道:“好,父亲放心,我去求求陛下。”
叶父点了点头。
既然答应了叶父,叶棠便想着入宫去。可是,她没有官职,如今也无军权,无诏令,她并不能入宫。
叶棠曾经想过飞进皇宫里去,可是她又有些害怕。如今她的武功逼退不说,而且现在的文晏性情不明,她不好把握,万一自己的一个冲动之举,连累了叶府上下又该如何呢?
自那日文晏诏她入宫以后,她并没有再见过文晏,他好像将她忘了,撇在一边,不理不踩。
叶棠入宫不成,便想着借姜邑的口跟陛下带个话。
恰逢这日,姜邑下了朝来看叶父。
在叶父昏睡之时,叶棠便看着姜邑道:“先生。”
“大人。”姜邑礼貌的拘了一弓。
叶棠亲自给姜邑奉了茶,姜邑道:“不敢,不敢。”
叶棠笑,“我在朝中并无官职,大人二字还是称呼姜大人比较妥当。若是,大人不嫌弃,直呼叶棠名即可。”
姜邑笑了笑:“叶大人乃是凤雀之命,下官不敢怠慢。”
叶棠对姜邑的“凤雀之命”不以为然,她打量着姜邑,有些失笑,想当初就是因为他胡诌她凤命,她还派人监视他呢。
叶棠有些感慨自己的幼稚之举,她笑了笑,对姜邑拱了拱手道:“今有一事相请,倒是有些拜托大人了。”
姜邑笑:“大人请讲,若是姜某能办自不会推迟。”
叶棠笑着又给他斟了一杯茶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姜大人素来常能见着陛下。可否与陛下转个话,叶棠请求见他一面。”
“这倒是小事。”姜邑爽快应下,“必会为大人转达的。”
叶棠道谢。
姜邑向文晏转达了叶棠的话,文晏挑了挑眉,盯着他:“姜卿觉得朕该不该见她?你该知道她是为何事而来。”
姜邑点了点头,他看着上位的君王,额上捏了一把冷汗。难道,自己应下叶棠的差事,应错了?他们不是一个龙一个凤吗?现在这是个什么状态?姜邑有些不解了。
他可是知道三年以前,这对龙凤还是好好的啊!如今……
姜邑缓了缓才抬眸看向文晏道:“叶大人不是凡夫俗子,自有过人之处。也许于宗室内乱一案,她另有高见也未可知,陛下,听听也无妨。”
“好。”文晏皱眉,沉声道:“爱卿所说,朕会考虑的,爱卿若无事,就回去吧。”
姜邑瞧着文晏面无表情的脸,暗道,果然应下了叶棠这差事是真错了。
姜邑退下。
文晏又摔了一把奏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会这么气。
三年不见踪影,回来不见他,这次为别人的事,竟拐弯抹角,费尽心思。
她,可以去与楚宁喝酒,可以去求姜邑带话。甚至可以为了文吉,来……来求……见他。
她,若是要见他,何须去求别人带话。这么久,这么久,只要她来,宫里的侍卫会拦她吗?会吗?他早就下过命令,若是叶棠来,直接迎进来。
可是他等,他等了这么久,她不曾在宫门口出现过。她一直都不曾出现。可是今日,却要姜邑来带话,说想觐见他。
叶棠,叶棠!文晏顿觉可笑。当日与她面见不快,文晏打发她出宫。可是她走了没多久,他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