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有几个兄弟,老毕、猴子、郝帅、朱阡陌、老郑头,其中以阡陌性格最为豪爽敢作敢当。
初中也有几个妹子,超姐、妖姐、疯婷、天琪、赵小子,其中以天琪性格最为安静,默默无闻。
嗯,没错,故事就是在这俩娃之中发生的。
初三不比高三没有庞大的知识量青春的朝气或是说青春期特有的傻气让我们对未来没有丝毫的担忧,于是在老师们玩命的监督下我们玩命的作死,很多之前不敢做的事开始悄然兴起,其中也不乏有荷尔蒙爆发的现象,现在想想,很多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年。
天琪,所有人中最努力的那个,没有之一。我们周末结伴出去玩时她在玩直尺圆规碳素笔;我们出去聚餐啃酱骨棒时她在啃《五三》;我们在第打游戏消磨时间时她在打表格计算时间。教科书式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她从来没有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成绩。
生活不是鸡汤,上帝没有玩抛硬币,不是万事万物都公平。人生而有别,有人生而知之、有人生而愚钝。聪明人用很少精力办成的事,愚钝的人即使费天大的力气也不一定能办好。
很不幸,天琪属于后者。
即使她比任何人都努力,成绩也只是由下游到了中下游。
阡陌对于她的努力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于是天琪有了一个跟了她将近两年的绰号--“狍子”。
狍子:东北特产以其肉质鲜美、便于捕捉闻名天下,深受人们喜爱,人们一般会在其名字面前加一个形容词,亲切地称之为“傻狍子”。
好吧……就是这么直白的称呼,如果换做是疯婷,大概会教阡陌“爸爸的爸爸叫什么”但安静如天琪,只是脸一红头一低,默不作声。
阡陌很爱风风火火地叫一声“狍姐”,大家也慢慢从开始的一脸惊讶变为淡然,但除了阡陌之外没人叫天琪狍姐,这是阡陌的专属称呼。
他们的关系很好。
过生日时从不忘记送对方礼物,光棍节互送让兄弟们眼馋的超大号棒棒糖,甚至端午节、中秋节这类节日天琪都会拿些应节气的食物来投喂。
阡陌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天琪送的东西他从来不拿出分享。
天琪不是一个爱玩的人,但阡陌送的玩偶她总会带在身边。
于是……流言四起。
和所有流言一样,不知从谁开始,但一定沸沸扬扬“天琪喜欢阡陌”这个大家一直心照不宣的事情被摆了出来;就像暗河中的盲鱼突然把它投入光明,要么进化出双眼,要么……死亡。
天琪依旧默默地做着练习册,兄弟们却炸开了锅。
老毕说:“这下你必须做个了断了。”
郝帅说:“这事得想清楚。”
我说:“你俩性格差别太大了。”
老郑头说:“你俩性别差别太大了。”
我们集体给了老郑头一个滚的手势后,阡陌开口了。
“合不合适”,他一字一顿“由、我、决、定。”
第一次的讨论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次的谈论,在我和阡陌之间。
我们在一家面馆吃饭,我突发奇想,向店长要了两个杯子,点了一瓶二两半,分半倒入。
“朱哥,玩个游戏?”我说。
“玩啥?”
“一人问一个问题,答不上的喝一口,怎么样?”
“好。”
“你和天琪会在一起吗?”
阡陌沉默了两秒,“咕噜啪”他的喉结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然后把杯子倒扣,“到我了吧?”他问。
“是……”我无奈地说。
“你……”他盯着我的眼睛“和超姐会在一起吗?”
“我……”“咕噜”我的杯子也空了。
“明白了么,不是我不告诉兄弟们,是我自己也没做好决定,吃饭吃饭。”
他埋头吃面,看不清表情,我没了一丝胃口,关于超姐,那是一个更早的流言,一个我尚未决定的流言。
是不是互相喜欢,和有没有准备好在一起从来不是相同的,不是吗?
那天,是我第一次喝白酒,真他妈的辣,辣的我想哭。
到了初三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组织家长在校外合租了一间房,轮家长流看孩子上晚自习。
七夕将近,同学们因晚自习没有老师而蠢蠢欲动,青春的荷尔蒙在翻滚,于是在那天晚上,话题又转移到阡陌身上。
“老朱,不冲刺一下?”“快去表白然后拉她一起过七夕啦。”“其实人家对你真不错的。”
罕见地,没有一个人开玩笑;罕见地,我没有说一句话。
七嘴八舌的鼓励中,阡陌看向我,好像在等我说些什么,我张张嘴,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注意到阡陌的目光兄弟们纷纷把目光投向我,我一下子慌乱起来,语无伦次道:“一会上课了我蛮渴的先去买点喝的哈。”
逃一般地离开了现场。
当我拎着几瓶可乐回来时,看见阡陌正在一脸喜悦地对兄弟们比划着ok的手势。
老毕一把揽过我,“你不知道刚刚老朱多生猛,上去就牵手,领出门就表白。”
阡陌也向这边走来,“成了?”我扔过一罐可乐。
“嘿嘿,成了。”他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上课了,同学们三三两两进入教室路过阡陌身边时,阡陌压低声音悄悄对我说:“龙儿,你在害怕什么?”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入教室。
是啊,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成为了情侣,像每一对情侣一样,牵手逛街压马路,幽会聚餐看电影。
但不一样的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牵手压马路只限放学;聚餐就是中午晚上一起在食堂吃饭;什么?你说看电影?那更是百年一遇。
要问为什么,原因大概是天琪还在用大部分时间刷题,小部分时间谈恋爱。
我曾单独问过天琪“不去陪陪老朱吗?有家有室的人了,还这么努力啊。”
天琪苦笑一下,“阡陌他……会考上重点高中的吧,我……考不上的,但是……但是……我……”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想和他在一起……更长时间。”
“哦。”我刮刮鼻子,扭头看向窗外。
多么朴实的回答,朴实的让人难过。
该来的总会到来,无论你积极或是堕落,时间它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地走着。
中考开始了……
中考结束了……
曾经的师长变成好友,一起疯疯闹闹。好友一起去包宿,兄弟一起吹啤酒。我们……毕业了。
天琪通过努力与阡陌携手迈入重点高中的大门。
皆大欢喜,happy end,
如果现实由我编排,我真的想这样写下他们的结局。
可惜,生活不是言情小说,有些努力等不到回报,有些期望也抵不过现实。
那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以老郑头为首的我们一波兄弟因某件事打扫完操场后飞快跑进教室,在为数不多的信封中找到自己的那份,抽出通知书看今后三年将去往何处。阡陌看了看天琪手里的通知书,蓝色,这意味着天琪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
我们看见阡陌抽出通知书的手在颤抖,那通知书是喜庆的红色,红的像凝固了的血液。
很久以后,我们在一起回忆那天时,阡陌说开启信封的那一刻,他竟无比期望自己考不上重点高中。
他们说,阡陌在楼道里大喊一声,惊得满楼寂静。
他们说,阡陌双眼通红,让人不敢对视。
他们说,阡陌一拳打在墙上,看起来就痛得惊人。
我没有看见这些,那天,当我再次赶到学校时,只看见阡陌将成绩条递给我时,右手中指骨节露出的一抹殷红。
与录取通知书一同下发的成绩条,印着成绩和排名,但我的那张成绩条的背面,多着两行清秀的字迹。
那年还远未流行“毕业季,我们一起分手。”这样的话。
阡陌看着我“都结束了。”
“是啊,”我说,“结束了。”
故事的最后,他们……没有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不该走出那一步,因为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阡陌曾在聚会上这样说。
我无法妄加评论,难道互相喜欢的人不确定关系分别时就会好受一些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探寻答案。
那年,没毛不易还没有现在一般的名声,最后一次的聚餐中,阡陌用手机播放背景音乐,唱了一首《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那轻快的音调,润湿了兄弟们的眼。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我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留在我身边
每天吃吃喝喝快快乐乐聊聊天
不用担心明天……
或离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