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醉生梦死了一场,那酒仿佛能将人带入梦乡。
在梦里,安世卿见到了帝君。
帝君还是那样清冷俊逸,成熟稳重。
只是他的模样里,似乎少了许多东西。
安世卿甚至在梦里与他对弈,就像帝君还身在时一样。
不知这场梦,还能做多长。
梦快醒时,安世卿感觉到有人靠近。
那人温热的呼吸轻轻的拍打在她的脸上,手指在她的脸阔游走。
一开始,那人所有的动作都还小心翼翼的。
之后,却是越来越大胆。
手指在她的眼睛、额头、鼻翼、唇周,到处摸索。
安世卿感觉到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这是什么情况?
鬼压床吗?
安世卿幽幽张开眼,却看到身上趴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啊——”
安世卿还是受了一惊,大叫一声,坐起来往床角退去。
那女人慌忙抽身离去,在床边坐着,端庄雍容的气派中透着几分娴雅。
这女人是谁?
这是哪儿?
他们不是在酒楼吗?
这儿也不像是酒楼啊。
床边这女人一身华贵,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也不像是酒楼里唱曲儿的姑娘。
安世卿渐渐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喝断片儿了。
酒楼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安世卿晃眼四周,目光落在床边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局促不已,显得有些不安。
安世卿很快从她身着的衣饰上瞧出了一些端倪——
女人的衣饰中,带着江氏的绣艺。
她这醉生梦死了一场之后,竟嗖的一下从烟阳城跑到了洛灵?
不大可能吧。
安世卿还在回想酒楼之后的事,也在猜测这女人的身份。
女人说话了:
“郡主,对、对不住。是、是贱妇冒犯了。”
她竟自称贱妇?
她这是有多么卑微啊!
“贱妇先前一直无缘得见郡主的尊荣,今日听宗门的弟子说宗主抱回来一个年轻姑娘,贱妇便想过来看看这年轻姑娘是何模样。贱妇眼神不好,只看的清姑娘生的是一头白发。在这中洲,满头白发的年轻姑娘,贱妇只知一人,那便是郡主。贱妇方才…只想看清郡主的模样,并无他意。”
这女人,一口一个贱妇,真的是好卑微啊。
不过看上去,也是个温婉的女子。
她提到的宗主,可是祝宗主?
是祝长虹将她…抱回来的?
关于这一段,安世卿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不过她大约猜出了这女人的身份。
“祝夫人,还请自重。怎么说你也是堂堂祝氏一门的宗主夫人,你若自轻自贱,别人也会轻贱你。”
床边背对她端坐着的女人,在听她说完之后,想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这女人便是烟阳祝氏的宗主夫人,祝长虹的妻子,祝枝花的生母,也是江氏宗主的妹妹,江凝儿。
出于好奇,安世卿问:“祝夫人,令公子的名字,是谁取的?”
江凝儿说:“自然是宗主取的。”
安世卿嘴角一抽,勉强笑了几下,违心的称赞:“真是个好名字。”
祝宗主取名的水平,着实不咋滴呀。
江凝儿却是暖暖一笑,说道:“犬子生来便惧怕宗主,回回见了宗主,都是要哭的。直到有一日,他见宗主鬓边簪了一朵花,方才破涕为笑…”
原来祝枝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江凝儿忽然起身。
“郡主饿了吧。我去重新做一道饭菜。”
江凝儿端起桌上冷掉的饭菜,离开房间,却在房间门口绊了一下。
人摔倒了,手上的饭菜也掉了。
碗盘碎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她慌忙爬起来,一边收拾一边道歉,“这个院里,我不经常来。”
不熟悉路况,摔在这儿,祝夫人的眼神是真不好。
见她徒手去抓碎瓷片,安世卿下床快步过去,捞着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
看着江凝儿被碗盘的碎片扎破的手指,她竟有些心疼这个卑微的女人。
“别忙了,把手包扎一下吧。”
安世卿往腰身摸了一下,这才想到乾坤囊被她落在了铸剑山庄的密道里。
除了佩剑,她几乎所有的身外之物都在乾坤囊里,包括伤药什么的。
安世卿一筹莫展,咂吧了一下嘴,竟一口将江凝儿被扎破的那只手指含住。
江凝儿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吓坏了,张大眼睛惊异的看着为她止血的安世卿,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安世卿松开江凝儿。
“好了。我喝了酒的,酒能消毒,唾液也能消毒。你不放心的话,再去处理一下吧。”
江凝儿呆若木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安世卿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祝夫人,你眼神不好,身边怎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啊?”
江凝儿回过神来,“有的有的。这不入夏了么,千灵果的果树上长了虫子,府上的下人都被安排去果园里摘虫子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如此。郡主的几位朋友,也在园子里帮忙。”
千灵果有很多用处,能助长灵力、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等等。而千灵果的果树可娇贵的很,一年四季都得用心养护。果树的根系只吸收灵泉之水。
叶子不能蒙尘,一旦蒙尘,叶子便会枯黄,所以每天都要有人不断的用灵泉水擦拭果树的叶子。这个活儿工程量,可不是一般的大。想想一棵果树有多少叶子,别人不清楚,照护的人可是一清二楚。
果树上若生了虫子,还不能打药,再好的药也会影响果实的质量,所以驱虫只能手动操作。
总之,养护千灵果的果树,麻烦的一批。
世上仅存的几株千灵果树,都在烟阳了。
收成好的时候,一棵果树上能产百余颗千灵果。收成不好的时候,一棵果树上干脆一颗果子都不结。
每到千灵果结果时,都会有人来烟阳祝氏重金求果。
祝宗主是个好脾气的。只要买家给的价钱合适,而千灵果又有富裕,他也不坐地起价,直接就出手了。若这难得的果子没有富裕,那就按照惯例,搞一个拍卖会,价高者得。
祝宗主虽然是个好脾气,却不通人情。跟他关系再好的人想要千灵果,那也得按照他的这些规矩来。他才不会专门预备几个果子等谁来。他对谁都不会行这样的方便事。
所以,想买果子,不管是谁,都得趁早。
安世卿他们运气好,正赶上千灵果快要收获的时候,来到了烟阳祝氏。
祝枝花端着醒酒汤来照顾安世卿,发现她已经醒了,隐约察觉到她身边曾经有过另一个人的气息,不禁问:
“谁来过吗?”
他竟不知母亲来过。
看来,江凝儿是偷偷来看安世卿的。
她似乎就是想悄悄看看那个被丈夫抱回来的年轻姑娘生得是什么模样。
祝枝花端着醒酒汤,进屋便问:“郡主,有谁来过吗?”
他很快意识到,问了也是白问。
拎着茶壶正漱口的安世卿,将漱口的茶水吐到茶杯里,正要说话,就听祝枝花又说:
“我真是犯蠢。你先前没来过烟阳,整个祝氏,你就认识我与我表妹,就见过我爹还有上回去过小骏山的几个弟子。谁来伺候过,你怎么知道。”祝枝花将醒酒汤搁桌上,唠唠叨叨又说,“你们真是厉害,在醉梦楼里待了一小会儿,就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那楼里的酒就是兑了水,也没人会骂卖酒的掌柜缺德。醉生梦死的酒力,本就烈性,你越想拿灵力化解,它就越浓烈。那么烈的酒,也不知道你们贪了几杯。”
“我没醉。”安世卿嘴硬说。
“都走不了路了,还说自己没醉。”祝枝花数落道,“要不是我爹带你回来,你怕是这会儿还在醉梦楼里趴着呢。”
“我真没醉。至少我在醉梦楼里的时候还没醉,我连城守大人想索我的命,我都还记得呢。”安世卿确实记得野律放蛇咬她这一段,之后的事就记不大清楚了。
祝枝花脸色变了变。
他看着桌上的醒酒汤,说:“那姓野的城守,算我半个师父。我对他还是了解的,他不是真心想害郡主的性命。”
“我知道。”安世卿道,“他不过是想拿我的血喂养他那条灵蛇罢了。”
听出她确实不在意此事,祝枝花放松了神情。
安世卿端起醒酒汤,饮用前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祝枝花回道:“都在果园呢。”
安世卿喝了一口醒酒汤,皱眉说:“这汤的味儿,有点奇怪。”
不过喝过之后,她宿醉后的头疼症状,没那么严重了。
等安世卿将醒酒汤都喝完,祝枝花才讷讷说:“我爹闭关去了。府上腾不出来人手。这…这醒酒汤是我自己做的。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太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安世卿就听清了前面一句。
“你爹还真是,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祝枝花竭力强调:“我爹这回是真的去闭关了!”
安世卿不禁莞尔:“敢情他之前闭关都是假的呀!”
“不是…我爹不善交际,说闭关,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不想见人的托词。这一回,他是真的去闭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