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一起生活的年头长,聂璇把关大先生的性格和心思摸得有八分准,猜的也八九不离十,尤其在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后,曾经的伪装就变得透明,再起不到保护作用。
关大先生陷入困局:他没有够用的人手,但让他放弃人芝是绝对不可能,因此利用女儿接近唐四爷套取情报,是最快也是最省事的路子。
一个两个的都有心,这件事聂璇在关大先生一番花言巧语的安抚和劝慰下答应下来。
回房一关门,聂璇的脸就冷下来,眼角比刚才逼出来的哭还要红。
听听、听听,这就是她的好亲爹,好舅舅,分明阿洛就是被他指使人绑架了去的,结果还要装出一副担忧后辈的恶心模样拐着弯说么子担心他,他手里还有一点子人脉,他去托人帮忙打听。
抹了抹眼角,见金桂担心的看着自己,聂璇笑了笑:“你那是么子表情?金桂,你回去吧,既然舅舅回来了,我就不是一个人在家,给你放假,你晚上回自己屋睡。”
金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
她确实担心聂璇。因为之前大小姐为人处事有变化,甚至还去她家做客逛了一番,后来突然就接触一些学生老师,金桂总觉得小姐变得神秘又古怪。
说起来她跟着小姐年头不算得长,但小姐为人宽厚,待她也没有么子小姐脾气,得空的时候甚至还会和她聊天、教她认字,时不时说她做得好,给她额外加薪水,在外头做事,哪个不想遇上这样的好东家?她运气好,叫她给遇上了。
她也不懂别的,嘴也不花哨,只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对小姐好。这会在金桂眼里,平时漂亮的小姐精神头萎顿得很,何师傅一失踪,小姐就莫有睡好过,整天忙着到处找人,这会老爷回来,她才忍不住哭了一场,金桂讲不上来么子回事,只觉得这会回到屋,小姐比刚才还要难过、生气。她不想这个时候离开。
小姐身边需要人。
聂璇见她不答应,也不勉强,只是在晚上金桂睡着后突然极轻的说了一句:“金桂,谢谢……”
次日,唐四爷见到聂璇身后的关大先生时忍不住微微吃惊。
他的人满城的在找这人,关大先生居然敢直接现身在他面前,唐四爷一下子都不晓得要感叹关大先生自己倒霉还是要感叹一下老天都站在自己这边。
聪明的人一般都想得多,特别聪明的人更喜欢啥事都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上进行推断全局,就跟下棋似的,唐四爷也跳不出这个框,感叹不过一眨眼的功,马上他就在肚子里猜测起关大先生为么子敢大摇大摆出现到他面前。
他身处高位,自然比聂璇看得更远,想得更多,大局在握,很快就推测着两件事:一、关大先生等不及了,既然会被人背叛,那他必然担心他师父他们被对方抓紧时间转移出省城或湘郡,若想最快晓得对方动态行踪,自然只有自己这一方大鳄的找人能耐最强大;二、能被逼着不得不现身,恐怕对方背叛他的时候,也可能让他断了手臂少了可用的人。
唐四爷很自然的叼着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他看起来就这么像冤大头?好利用?
隔着烟雾,唐四爷冷冷的看关大先生一眼。
好吧,就当可怜一下这个将死之人,不计较他那点蠢了。
关大先生还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将自己看穿,更不晓得自己其实行踪被人掌握了大半,他面前的案桌上的一摞文件当中,甚至还有一份佐佐木死前的口供,里面条条例例的讲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易、他用活人培植的蓝菌丝等,罪行已经帮他钉死了,便是没得现在种种,他也再翻不了身。
他还抱着一丝自以为对方尚什么都不晓得、自己掌握大局的自信,哀哀切切的把哄聂璇的那套拿出来说给唐四爷听,神色一转变得焦急担忧,问起了伍师父和何洛失踪的事。
人都自己送上门了,唐四爷自然无比配合,客套的演一番后皱眉道:“对方难对付,里头好像有人会异术,能控制巨大的蟒蛇,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居然藏身到一家书斋里。可能是早上我的兵去查户口惊动了他们,竟一时不查叫他们突围跑了。对了,那家书斋,秦副官,好像是刘什么人名下的铺子?这姓刘的好像还在关大先生你府上做事来着。”
关大先生心下一紧,脸上一片茫然不知情:“府上确实有个刘管事,您说他开了铺子?要不是今天听到您提起来,这事儿我竟是一点都不晓得。”
唐四爷便摆手:“大户人家当管事的,年头久多少还是能攒点钱做点子小本生意吧,我是相信这个书斋同歹人,同关大先生你莫得么子关系。”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哐哐的被大力敲了两下后自门外被人给推开了。
刘副官的大嗓门跟着他风风火火的脚步一块儿冲进屋来:“少帅,找到了!找到那帮子歹人藏身过的山头了!”
“闭嘴!有你这么冒失乱闯的吗?没看到少帅这里有客人?先出去!”
秦副官气得翻个白眼,给刘副官打眼色。
刘副官一定睛,哟,么子客人,那老小子不正是他们要抓的正主么?他刚想乐就对上了唐四爷拉长的脸,顿时一机灵,赶紧转身就走出去,还顺带带上门。
关大先生听到刘副官这一喊,人顿时就有点坐不住了,特别想拉住刘副官问个清楚,但再急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忍着,提醒似的同唐四爷道:“这位长官似乎有急事要禀告,四爷,要不我先回吧。”
唐四爷心里其实乐得不行,刘副官可不是他安排的,而是就是这么巧这个时候来,带来的还正是关大先生上门想晓得的情报。老天这么做巧,既然瓮自己钻了,饵子也恰好,哪有让这老鬼脱身的道理?当下一挥手:“关大先生还是留下听听吧,那是我另一个副官,刚才那一嗓子,怕带来的正是关于我师父和大师兄的消息,你也不是外人,是我未来师嫂的舅舅,这事不用避你,说不定有么子时候还能请你帮忙。”
关大先生本来就是想以退为进,没想到唐四爷这么痛快,他也急着想晓得,便不再客套。
刘副官带来的,还真是最新的追踪消息,李师长不愧是打战一把好手,对地形也吃得透,故意将董芝他们逼到一条水路上后,便让大量人手扮成了货郎、铃医、又花点小钱买通各处的村落小孩子女人们互相走亲戚访友,套问村里村外街头偏道各种家常与小道消息。
那么多人加上那么大一口棺材,还有一条那么大的蛇,即使董家人再清扫痕迹,也做不到一丝不留,更何况派出去的人手里还有特别会打听消息的包打听这类江湖人,因此经过无数的消息分析、合计、推测,董芝他们藏身的那个小山包就被确认了。
听完报告,唐四爷喊上关大先生和聂璇,一行人去了郊外李师长临时扎营当指挥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