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和枯叶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满脸倦容的女巫便找上门来。她似乎在午餐之后又洗了个澡,换上了一件样式不那么夸张的新裙服。
看到回来的希琳,女巫慵懒地打个了哈欠。“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莫伊拉刚刚离开,”希琳回答,“我们去门口送她了。”
“谁?”
“莫伊拉·雷纳迪,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学者。”
“啊,想起来了。”玫瑰摆摆手,显然对此不感兴趣,“希望这件事不会对你的状态产生什么影响,咱们今天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很多事?”枯叶抬起眉毛,“我能问问都是些什么事吗?”
“当然可以,我还指望你给出点意见呢。”女巫笑着说,“我注意到你已经对玛尔伦小姐做过最基础的天赋训练,让她掌握了控制能力的方法。”
“如果你指的是那副面具,是的。”女精灵耸耸肩,“但那称不上是什么天赋训练,只是为了让她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以免伤到无辜的路人。”
“想必你也知道,调音师小姐,掌控力练习是天赋训练的第一步。在这方面,成年觉醒者和幼年觉醒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换句话说,玛尔伦小姐已经具备了学习进阶技巧的条件。”
希琳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进阶技巧?”
“就是能让你发挥出更多潜力的方法。”玫瑰耐心地解释道。
魔力不足的时候,女巫的脾气真是好得让人吃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挺可怕的。
“好吧,我不是在质疑你的专业性,”枯叶摊开双手,“但关于希琳的天赋,我们还没找到一种安全又稳定的练习方法。我尝试过用自己当年受训的方式训练她,但她的天赋有些特别,控制难度非常高,稍有不慎还会把房间搞得一团糟。”
希琳回想起她们在地下室里弄出的种种麻烦,下意识地点点头。
玫瑰举起手伸了个懒腰,“我刚刚说过,你们的天赋在基础掌控力方面是一样的。但也仅限于此。到了进阶层面,‘调音师’和‘血脉’就完全不同了——所以你的老方法当然不适合她。”
“好吧,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可以为她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玫瑰说,“今天上午制作护身符时,我分析了她能力的最大参数,并根据那些参数调整了反魔法立场的强度。现在我的房间可以承受五倍于此的破坏力——如果有必要,还可以提高到十倍。”
希琳听得云里雾里,但枯叶立刻就明白了。“也就是说,无论希琳把能力解放到什么程度,都不用担心会弄坏屋子?”
“至少不会破坏房屋的结构,所以也就不会引起塌方或是其他类似的灾难。”女巫笑着说,“你们这里对这一类状况有个专门的称呼,是不是?好像是叫魔法灾害吧?”
“你说的是魔法灾难。”话题难得转到了她的专业,希琳立刻摆出了一本正经的姿态,“魔法灾害是另一个概念,通常是指冒险者在拯救世界是造成的连带破坏。”
“为什么这种要被称作魔法灾害?灾害这个词通常是用来形容大型事件的吧?而且往往还和自然界的不可控力有关。”玫瑰皱起眉。
“这件事我也一直不明白。”希琳耸耸肩,“更奇怪的是,就算是不会魔法的冒险者造成的破坏,也会被归类为魔法灾害。评估员还要赶往现场,绞尽脑汁地做出各种分析……”
“希琳,亲爱的。”女精灵温柔地打断她,“其实这里根本没人关心什么魔法灾害保险,咱们还是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吧。”
“嗯……好吧。”希琳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你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感觉有点伤人。”
————
她们分开后,女巫开始着手强化反魔法结界,希琳则和枯叶一起寻找被弄破也不心疼的旧衣服。
要是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她就在二手市场买几条备用的裙服了。虽然那些裙服又旧又破,而且大多还散发着羊膻味,但刚好适合现在穿。
“这件怎么样?”枯叶说着递给她一件厚厚的男式风衣,“我去年穿了一冬天,已经不打算要了。”
“你在开玩笑吧?”希琳惊愕不已,“这才穿了几个月啊?”
“这件是我花六辛提买的,穿一个冬天已经够本了。”女精灵耸耸肩。
“如果让我买一件六辛提的衣服,我至少要穿三年,然后再去二手市场卖掉。”希琳对着镜子比了比,“呃,这件可能太大了。”
“至少穿上试试吧?”
希琳耸耸肩,用头绳绑住头发,随后把身子套进了那件男式风衣里。
枯叶向来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一次也笑出了声。
而且笑声很大。
“别笑了,枯叶。”希琳闷闷不乐地说,“快来帮帮我,右手的袖子好像卡住了……”
女精灵笑得更大声了,希琳只好抱着手臂等她笑完。
“抱歉,忘记告诉你了,右手袖子的纽扣确实有点问题。来,让我帮你……哦天呐!希琳,这是怎么回事?”
枯叶抓住她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看上去像是静脉充血。
“不知道!”希琳也被吓了一跳,“昨天晚上还没有呢!”
由于解扣子太麻烦,枯叶直接用匕首割开风衣,帮她脱了下来。“快来,玫瑰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她说着拉起希琳往门外跑。
“等一下,枯叶……疼!”
女精灵连忙松开手,“抱歉,太着急了。啊对了,左手也让我看看……哦,女神啊!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有感觉啊。”希琳有气无力地说,“你刚刚拽我手腕的时候可是很疼的。”
枯叶跑到女巫的房间门口,用力拍着门。过了好一会儿,一脸疲态的玫瑰打开了房门。
“你这是想拆了我的房间吗?”女巫问。
“希琳受伤了!”
“放松点,调音师小姐。”玫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能力应该也包括快速自愈吧?”
希琳挽起衣袖,将裸露的手腕伸给她看。“这好像不是普通的伤。”
女巫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是。好好回想一下——这很重要——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真不记得了。”希琳说,“昨天晚上睡觉时还没事呢,今天早晨换睡衣的时候好像也很正常……”
玫瑰将食指搭在嘴唇上,“嘘,别在外面说。”她张望四周,“你们两个都进来。”
女巫把家具都集中到了房间的一角,而且还用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护住了那片区域。房间的墙壁散发着蓝色的幽光,看上去有某种奇特的迷幻色彩。
“到底怎么回事?”枯叶关上门,立刻急不可耐地问。
女巫轻轻托起希琳的手腕,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错不了,”她说,“这是血管纤维化。”
“什么?你确定?”枯叶声调都变了。
“血管纤维化?”希琳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女巫和调音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记得之前提到过的那件事吗,希琳?”枯叶看着她,轻声说,“关于荆棘女神的诅咒,身体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当然记得,但那件事和我的手腕有什么……哦,天呐!”希琳惊呼一声,“我要变成一朵花了?”
玫瑰叹了口气,“如果是那样还算好的呢。血管纤维化可是非常严重的症状,我在沃弗林时曾经有幸研究过一个类似的案例。那个成年觉醒者出现血管纤维化症状后,很快就变成了一棵巨大的女贞树。初次显现症状距离完全变异,大约只过了两周。最后几天他甚至没被安置在病床上,因为——这是当事人自己说的——他需要用根吸收水分。”
“诸神啊。”希琳打了个哆嗦,“他还活着吗?”
“以植物的形式活着,也许吧。”女巫说,“不管怎么说,那棵女贞树的确还活着,而且被当地人当成了一个景点——不过去旅游的瑟伦人都认为这是沃弗林人编造出来的传说。”
“两周?”枯叶轻声重复。
“最多两周。”玫瑰纠正道。
“然后就会变成一颗女贞树?”希琳尖声问。
“根据你手腕的颜色看,我觉得更可能是一株常青藤。”
希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好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是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变成一株常青藤吗?她心想,这比我在噩梦里看到的情景要好得多呢。
“两周的时间,或许还来得及。”枯叶说着看向女巫,“毕竟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旅行,对不对?”
“想都别想。”
“你可以只带希琳走。”
“那也不行。你以为恩德不会监视火印城的传送通道吗?而且这么远的距离,还要带着一个精灵血统的天赋者。传送法术出现一丁点的差错,我们都会死得极具创意。”
“想想办法,女巫!”枯叶提高了音量,“你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别说了,枯叶。”希琳轻声说,“那样不值得。如果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结局,或许最好的做法就是坦然接受。”
“你说什么?”枯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即使玫瑰女士有办法带我去伊莎德·艾欣,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寒夜说过,这座城市需要我。”
“让她见鬼去吧……Ieta crelendea!”
“如果我是你,”玫瑰平静地说,“就不会质疑寒夜在这方面的判断,调音师小姐。”
希琳低下头,“对不起,枯叶,但我必须留下来。”
“可咱们不是说好的吗?等解决掉火印城的麻烦之后,就一起横跨半个世界——”
“现在也可以啊。”希琳抬起头,挤出一个微笑,“等我变成常青藤之后,你可以把我装在花盆里带走……只要记得帮我浇水就行了。”
“住口,我不许你再说了。”枯叶用力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再开这种玩笑,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枯叶……你不知道我梦到过什么。这样的结局或许对大家都好。”
“我不接受!”女精灵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管什么你梦到过什么。如果那是坏事,只要阻止它成真就行了!”
“关于那个梦,玛尔伦小姐,能否请你详细说明一下?”玫瑰突然说道,“虽然我不是解读梦境的专家,但或许可以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