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南下寻人,顾嘉在不能暴露作弊系统的情况下,用的是三生殿若雪姑娘提供线索当的借口,当时她虽然没有明确说出牡丹姑娘的行踪,但却也指出了大概方位的。
顾嘉只不过是说得更具体一些,把此行的目的地定在了秀越府,阿九难得的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去往秀越府,必经大泽湖,再过连山,想不到竟然与卢家兄妹同路,再加上他们也迁就顾嘉一行的行程,一路同行的事便这么决定下来了。
只是顾嘉的心里过意不去,只因迁就自己晕船之苦,便累害得卢沁也要经受车马颠簸的劳顿。“其实你们真没必要这样的,要不大家都坐船也好啊。”从宁县坐船下大泽湖仅半天的水路,可走旱路要绕着山走,最快也得花掉一天的时间,顾嘉不想大家都跟着受累,揪着阿九的衣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再说现在有卢大夫同行了,真有问题也有照应不是?”
阿九闻言干脆侧过身去直接不理,只盯着薛勇周叔他们装车,倒是卢沁脆声笑道:“九哥哥还不是心疼你!虽然有我哥哥的针灸,止了你的呕吐,但那股难受劲儿当谁瞧不出来啊?”
“反正我们也不急的,走旱路正好还可以看看山呢。”卢沁只差没兴奋得摩拳擦掌,“我还没走过山路呢!”
“你看,我们也不是为了你。”卢大夫看向卢沁的目光中宠溺大过无奈,冲顾嘉摊了摊手,“走山路咱们不一样有照应了?”
阿九冲他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顾嘉没想到她在船上的隐忍大家都看在眼里了,这份善意的体贴她也不好再矫情的拒绝。
如果可以选择,她是真的不想再坐船。虽然扎针之后是好了很多,但那股子恶心头晕的感觉其实一直都存在的,只不过没有达到不能容忍的程度罢了。
到了这个份上,对于卢沁同乘一车的盛情邀请,顾嘉自然也不好推托,所幸周叔那边准备的车辆也足够,雷宁跟卢沁的两个丫鬟便坐在了原本为顾嘉准备的马车上。
长途跋涉可不是简单的游山玩水,携带的行李中连干粮都有,两家人合在一处足有近十辆马车,车轮滚滚,浩浩荡荡。
其中属于顾嘉这方的只有三辆马车,阿九与薛勇骑着马落后一步,等队伍全都通过了,才远远的坠在后面。
“都查清楚了?”阿九只偏了偏头,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薛勇则领悟到了自家爷的意思,“查清楚了,的确是卢老太医的后人。”
“当年卢老太医为御医院的掌院,出了那事之后才被革职的,只不过到如今也没查出他在当年的旧事中有什么牵连。”
两人的交谈很隐晦,薛勇只提了当年旧事,具体是什么并没有说,而阿九也没再追问。
“这位卢澄卢公子,是前卢老太医的嫡长孙,有家学渊源又天资过人,修习了一身过人的医术,只是被家训压制着不得入选杏林,如今只是一介白
衣,但已接管卢家的一应俗务,貌似志在做一名富家翁。”
卢大夫身体瘦削自然选择的是坐车,前面打头的便是他的车驾。阿九听了薛勇的话只目光不明的朝前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但薛勇则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自家爷的不信。
“那就一同上路吧,不过你还得注意着些。”只丢下这么一句,阿九便抽了一马鞭座下的骏马,径直前行。具体要注意什么阿九没说,薛勇显然却是明白的,他紧追着上前又低声的道:“京里传来爷要封王的消息有些日子了,咱们真的不回去?”
这回阿九什么都没说,薛勇识趣的留在后面断后。
此时原本安排给顾嘉的马车里,雷宁正与卢沁的两个侍女说着闲话打发时间。
“宁儿,你老实交代,外面那位九公子与你家姑娘并不是兄妹吧?”发问的是一个叫翠竹的姑娘,她正撩了车帘,一眼便见到马背上气宇不凡的九公子。
这样的问题提得有些鲁莽,但出自一个好奇的下人之口也不省主人的颜面。
“我也觉得不太像兄妹,这位九公子啊,对顾姑娘也太好了一些,你看现在行路都寸步不离左右的,咱们小姐也在车上呢,谁敢把她们怎么着?”红袖是另一位婢女,见状也挤到窗前去,扒着窗子偷偷的朝外看。
“要是有这么一位帅气的男子也对我这般爱护,就算是死我也乐意!哎哎,宁宁,不会是你家姑娘跟九公子私奔出来的吧?”
“你们说什么呢!”本来事关顾嘉,雷宁不准备说话的,没料到卢小姐的这两个丫鬟越说越不像样子了,“我家姑娘与九公子本来就是夫妻啊。”
“夫妻?”这个答案一下就把两个丫鬟给震住了,“不是说兄妹吗?”
雷宁自觉嘴快了些。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咦,看上去顾姑娘人还不错啊,你瞒着不说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翠竹和红袖求了雷宁很久,都得不到满足便用上了激将法。
卢沁跟顾嘉两个人的关系亲密,她的丫头对雷宁自然也好,平常插科打诨什么都放得开说的,只是把话题扯到姑娘的身上,雷宁便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再说她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姑娘当初抢答是兄妹只怕是一时脸上挂不住害羞了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姑娘和公子家以前只是乡下的农户,亲事成了也没办什么大礼。后来举家搬迁到府城,日子越过越好,公子便说不可委屈了我家姑娘,等这趟回去之后,便要再补办一次大礼的。”
“两人平素情同兄妹,这么说也没问题啊。”
“哦,原来是这样!”红袖和翠竹齐齐点头,除了对顾嘉和阿九两个的感情表示羡慕之外,也不再说什么怪话了。
只一个劲儿的赞九公子如何情深义重。
普通的庄户人家度日艰难,家底殷实的孩子们成亲还会操办几桌酒席宴请一下亲朋好友,有
那过不下去的自然也不会那么讲究,相中了说定了被子铺盖一卷合一家过日子也就是了,这并不稀奇。
只补办大礼这一说法,却着实令人羡慕。男子发达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屡屡有见,纵然不望恩负义,给个正妻的位份小妾早抬进门了,而像这位九公子这样的,还给补办大礼,那便是不得了的敬重!
雷宁被这两位丫鬟说得烦躁,其实她家姑娘才是最厉害的好吗,怎么到了她们的嘴里,似乎所有的都是阿九公子赚来的似的!
虽然阿九公子回来之后的确对姑娘帮忙很大,也体贴……算了,懒得说了,主要是她发现自己吵不过翠竹和红袖两个。
好在这个话题结束得也很快,红袖终于意识到自己谈论的是自家小姐的客人的夫婿,逾矩了失了做下人的分寸。
……
与南下的春暖花开不同,此时远在千里之遥的北寒之地,也有一辆马车在赶路。
四月的天气,空气中仍然夹杂着猎猎冷风,一望无垠的荒野已蒙上了新绿,朦朦胧胧,近前却仍是枯黄,让人生不起半点希望。
破败的马车没了门扇,只挂了一幅脏兮兮的破布帘,前头拉车的马风尘扑扑,车轴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吱嘎,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
从旷野吹过的冷风撩起布帘,露出里面衣衫单薄冻得瑟瑟抖成一团的人影,近了才能发现,狭小的车厢里竟然强塞了不下十个小姑娘!
这些姑娘的年岁都不大,但都有着相似的情形:瘦削、呆板、迷茫、还有蓬乱的发以及肮脏的脸。除了本能的抱团取暖,麻木得几乎看不出丝毫人气儿。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到京城了啊,进了京遍地都是大爷,你们只要乖乖的伺候,有的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别在这个时候给老子找事,当心老子抽死你们!”
马车前头大汉粗嘎的声音传进车厢里,让这一团抱在一起的姑娘们发抖得更加厉害,连呻吟之声都一时停了。
与车夫并排坐着的大汉得意洋洋的仰了下头,把手里的马鞭挥得呼呼生风,受到惊吓的还有拉车的马,马车越发颠簸起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狭小的车厢里,有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眼,然后又飞快的垂下眼帘不动声色。
“黄爷,行行好,停一下车吧,我妹妹的肚子不舒服,忍不得了,再不下车就要解在车上了!”突然后面的车厢里传来凄厉的呻吟,把车头的大汉吓了一大跳。
“娘的!每回就你事多,忍着!”
“咱们就要进京了,车上一股臭味进得去吗?黄爷行行好,只要停一会儿,停一会儿就好!”似配合着女孩的话一般,车厢里另一个女孩的呻吟之声越来越难忍。
恻隐之心是不存在的,但那黄爷似乎被车上一股臭味进不了城的话说动了,好半晌后才示意车夫把马拉住,扭头恶狠狠的道:“就一会儿啊,别他娘的自作聪明给老子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