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的一夜,对很多人来说跟前夜以及即将到来的今晚并没有什么不同,天黑洗漱、睡觉,一夜好眠。也有人在这一夜发生了些事,却仍然能淡然以对。
比如顾嘉。
安抚好兰桂坊里的众人,大家又开始为新张的第二天忙碌营业,而她则被众人以需要休息为由,强逼着收拾齐整上了床。
昨夜的事确实很不寻常,应该足以被铭记,但她也明白,自从那一点体能值增强了她的体魄开始,她其实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她这个异世之人若想在这里保住小命,事情根本就不会那么简单。
杀戮、血腥只是生存艰难的诸多问题之一,她要学会习惯,只是睡着之后,梦里一片刀光剑影火光冲天,便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
还有一些人,觉得这一夜特别的漫长和饱受煎熬,比如一直等待着消息的秀越知府韦大人。
三花和初晴是在大白天的被人掳走的,当时兰桂坊里新张的喜气热烈,秀越府与知府大人政见相投的大半官眷,都在雅韵楼里看了剧,欢乐厅里打过牌,正等着聚鲜馆的大餐开席。
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兰桂坊里的头牌红姑娘被人掳走了,而且还是在知府大人亲身莅临之后不久!
换句话说这是对他权威的赤果果的挑衅,都不为过。
可谁都不知道,最令他头疼的还不是这个。
真要被人掳个女妓也就算了,事后总能查明真相,大不了还人家一个公道,他还能搏一搏青天大老爷的美名。可被掳的女妓救回来了,而去救人的兰桂坊东家不见了!
知府衙门里的衙役们全员到位,马不停蹄的搜寻了整座府城,只差没能挖地三尺,却是丝毫线索都没找着。等人发现城西大火来报,他急忙领着所有人赶到时,那里已成了一片火海。
刺鼻的焦臭味差点没吓得他晕倒,能令火海散发出那种味道的必定里面有人的尸骨。
这毁尸灭迹的场景令他胆寒,万一……这个万一令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好在天光大亮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官衙门前的鸣冤鼓,拨开众人,他一眼就看到了晨曦中披着一身金霞最耀眼的那个人。
谢天谢地!
“来人,速去羁押胡怀知上堂!”韦大人这次是真的气狠了,恶狠狠的掷了一根令签下去,命衙役赶紧去拿人。
胡家有些根基,在秀越府做下不少为非做歹的事,他都略有耳闻。只是看在同为官场同僚的面子上,只要不是太出格,无论是他还是前任知府,大家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日被揭发出来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那便不能放任自流了。
再说这胡家的人也实在狗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使敢指使人掳人,眼里还里还有半分律法威严?无论是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胡家今天都只能认栽了。
台下一直跪着的独龙战战兢兢,不管能说的不能说的,他可全都一股恼儿的倒出来了,也不知道那两个姑奶奶会不会放过他。
一时人心各异。
被顾嘉赶回去补眠的青行却没
有顾嘉的粗大神经。
她躺在床上瞪着双眼却连一点睡意都没有。当然她并不惧这一夜的生死危机,而是在细细的整理自己的思绪。若不是她轻敌,肯定不会着了人家的道,要是她不被掳去城西的城隍庙,那些人又会有什么后手。
比起担心自己的处境,其实她更担心的是弟弟青律的安危。
但现在她能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她的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俏丽的身影。
先是古灵精怪,有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当她已经接受她是一个经商奇才的时候,她偏又摇身一变,成了解救她于危难中的恩人。身手诡异,即使是在夜里也对一切了如指掌,简直有非人之能,不然怎么能带她从必死之局中逃离?
可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却又慵懒得直白简单,报仇的事交给官府,而她的来历目的却只字不提。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明白,她这个东家,到底对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只因为她是她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是她的人?
若是放在以前,即便是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她都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现在却有些把握不准了。
青行细细的捋了又捋,她都没能找到自己对她有何处能利用的价值,如果不是这个东家隐藏得太深,便是她的消息出了重大问题。
不过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让她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紧紧的跟在她身边的决心。
……
睡了一觉后再起床,已经神清气爽的顾嘉全然不知道她的任务人物,已经决定要抱她的粗大腿了,亏得她还琢磨着怎样劝说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兰桂坊新张的第二天,依旧生意红火,全新的娱乐方式一下就引爆了秀越府沉寂着的人心。崔妈妈的管理能力很强,昨天发生的事件并没有被大面积的传扬出去。
“嘉嘉,怎么办怎么办,衙门来人了!”
顾嘉才出房门,便见到初晴慌慌张张的过来了。
“别慌,”顾嘉抬头看了看天,日上正中,想来她状告胡家的案件已经开审了,“有什么说什么,当日在胡家你看到的是什么就说什么,从今以后你再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放心的跟衙役去吧。”
初晴深深的看了顾嘉一眼。
自她从胡宅逃离出来,过去这么久了,她还经常被那一天的见闻吓得做恶梦睡不着觉。整件事她也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崔妈妈,哪怕是倾兰桂坊全力也要保全她的人,另一个便是顾嘉。
当时她听了便说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让胡家遭受报应。
当时她虽然得到了宽慰,但内心还是不敢相信的。毕竟胡家在秀越府树大根深,她们这些命如浮萍的青楼女子与他们对上,不亚于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可真没料到,事情还会有出现转机的一天,而且这一天到来得还如此之快。
“你害怕?不敢去吗?”初晴的目光让顾嘉误解了。
“不,我相信你。”
是的,初晴相信的是顾嘉,有能力把自己从青獠帮的手里救回来的
女子。
这次官府的动作非常快,到太阳下山,这一天又将结束的时候,便有告示贴出来,全城的人都知道:胡家完了。
原来胡家上任家主草菅人命的事情全都是真的!
为了长生秘密杀害了不少女子,就在大寿当天被招进府中的青楼女子全都遭了他的毒手。侥幸逃脱的兰桂坊初晴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胡家人为了掩盖事情真相,意图灭口。是兰桂坊老鸨崔妈妈力保此女妓,才招致青獠帮的寻事找茬,目的便是胁迫她交出初晴。
后来兰桂坊真的易手他人,不过胡家的计谋并没得逞,接着便闹出了昨日趁新兰桂坊开业之际,歹人强闯兰桂坊,光天化日之下掳人的事。
掳了人出来如何杀人灭口的细节,帮凶青獠帮的帮众独龙已经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甚至连青獠帮根本就是胡家的打手,也一并交了底。胡家两代家主如何藐视王法的罪行已经一锤定音。
知府韦大人雷厉风行,很快青獠帮被团灭,胡家也被查抄,兰桂坊老鸨不畏豪绅受到嘉奖。
一时抓的抓,关的关,饱受过胡家和青獠帮欺压的老百姓拍手叫好,秀越府的风气为之肃然,俨然成了明正典刑的楷模。知府韦大人获得民心所向,被人大赞青天大老爷。
兰桂坊虽然只获得了知府大人一句口头的褒奖,可全坊上下却开心得像过大年似的。能被崔妈妈留下来的都是此事件的知情人,尽管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只字片语,胡家的事件就像笼罩在兰桂坊众人头上的阴云,现在乌云消散,重见天日,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顾嘉默许了她们的欢庆,晚饭还给加了餐。
三花的情绪就要激动很多。前如烟阁的卢小哥已经由刺客的身份变成了为民除害的英雄,被抛弃于乱葬岗的尸骨已经由义庄重新收殓,准备择日再入土为安。
“走吧,咱们去好好的感谢下人家!”顾嘉一手拎了满篮子的元宝祭品,一手轻挽住浑身颤抖着的三花。
到底不过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旧事重提仍然惊魂不定。
义庄很重视卢小哥的安葬,备下了上好的楠木棺,纸扎祭品一应俱全,顾嘉姐妹到达时,义庄来了很多不请自到的祭奠者,大家都是胡家事件中的受害人,自发过来感念卢小哥的高义。
“卢小哥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等赚到了银子,便开一间秀越府最大的青楼,我做魁首。”三花燃着纸钱,细细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软软的却又分外坚决。“他虽然不在了,但我一定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顾嘉的心情分外复杂。
她肯定记得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妹妹们一个都不能少,个个都要过得好。
现在三花已经说出了她的要求,那她就得帮她达成心愿。
可是老天,开青楼做魁首是个什么鬼!
“系统!”顾嘉咬牙切齿。
“不能换,不要找我,我不知道!”渣系统的不说得非常顺溜,“再说你不是已经开了秀越府最大的青楼了吗?”
“可是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