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府的百花山庄里,二花好不容易才收到了大姐寄回来的家信。
里面有三花夹带的消息,她的脸色被唬得苍白。一想到大姐远在秀越府,因为生意的事与人发生茅盾,差点遭到打杀,尽管信里最后说明了平安无事,而且大获全胜,她的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晃动得厉害。
只可恨两地相隔千万里,山长水远,发生了什么意外,轮到她知道已是旧日黄花了。
想到自己这一家,全都是大姐在辛勤的操持,她便只觉得自己无能,不能分担。
翊儿和先生离去时,她的心头就隐隐有不妙的预感。虽然阿九哥哥给家里添置了不少得用的下人,但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生疏,只怕是与大姐闹了什么茅盾。
如今她能帮得上忙的,便是把家里打理好。强忍着伤心难过,她接着安排山庄里的油菜播种,山庄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大姐的心血,她既然不能帮上什么忙,却也不能拖了后腿。
“要不,咱们今年去秀越府找大姐、三姐她们一起过年?”
进了云州书院的程轩又长得高大结实了些,既有文质彬彬的儒雅气质,也有少年初长成的蓬勃朝气。
“真的可以吗?”二花闻言一喜,但转瞬神情又落寞起来。“你的课业重要。”
“我的课业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程轩正色道,“大姐的苦心我又怎会不了解?我要尽快高中,这样才能帮大姐减轻负担,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下一次科考是两年后,时日尚早,且大姐也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书院里的先生也说我的文章火候差不多了,适合去游学。”
“正好安排好家里的事,咱们一起南下。”游学是一方面,程轩最不想看到的便是二花愁眉不展。
车马慢书信远做为一种情怀的时候很唯美,但现实生活却会造成皆多不便。远在秀越府的顾嘉并不知道自己拼命敛财的行为被人曲解了,也不知道二花和程轩有南下与她汇合的打算。
兰桂坊新开的点妆阁与一揽芳华正热火朝天,并且整个秀越府都没有过年的任何气息,虽然已经入了冬了,枝头的翠绿仍在,空中太阳耀眼,很难让常年生活在秀越以北的人体会到入冬的寒冷,感觉到年节脚步的靠近。
装修别致的一揽芳华与点妆阁一经面世,便受到了秀越府众人的青睐,开业的第一天便门庭若市,一时间衣香鬓影,赞誉不绝。
更有点妆阁里教授人化妆的服务员堪称变脸的手段,令人叹为观止,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大瓶小罐的胭脂水粉被卖出去,鲜见有人空手而回。
顾嘉望着那名亲手培训的服务员熟络的在客人的面上手影翻飞,神情怅然。
记忆深处有一张清纯的脸几乎要与面前的人重叠,清涩却坚定的跟她说要保护她呢,然后果真在箭矢飞来的那一刻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似乎有一片血光在眼前弥漫开来,红得刺目。
“哎,嘉嘉,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看开一些。”韦瑜看得出来,顾嘉又想起雷宁那个小姑娘了,两人的
情绪都有几分失落。
“哎哟~”几乎就在同时,韦瑜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呻吟!
顾嘉与韦瑜同时扭头,便见到一个带了白纱帷帽的女子连连后退,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最糟的是她们几人现在所处的位置,都站在二楼的贵宾入口处,距离楼梯不远。
只见那女子身子不可控的后退,双手慌乱的在半空中抓挠着,却始终不摸向旁边的护栏。
“娘子!”不远处一个婆子打翻了满手的脂粉,除了惊呼竟然呆呆傻傻的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半天不能动弹!
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眼看着那名女子距离楼梯越来越近,只要她再往后两步,脚下便是二十多级的陡峭楼梯。要是从二楼直接摔下一楼,这女子真是不残也要伤了!
“救命!”婆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飞快的向她的主子扑去。
可偏生她忙里出错,非但没能抓住女子的身子,反倒自己整个人都向女人倒去!本来还有两步的缓和距离,现在被她这一扑,眼看着人就要下坠了!
“啊~~”二楼有胆小的客人已经尖叫着捂上了自己的眼,不忍直视眼看就要发生的悲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一道虚影飞过,再睁开眼,便见那名后退的女子已经被人扶着腰肢稳稳的站定了。
“嘘!!”每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女子的帷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了,露出的是一个惊魂未定的苍白面容,以及嫁为人妇的装扮。
一双如墨染的眸子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如受惊的小兽,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幸好,幸好!
“这位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走便走,要停便停,怎么偏生拦在了别人上楼的入口处,差点害得我家娘子摔下楼去!”
那位救人不得的婆子叉了腰火气十足,直接就朝韦瑜开腔了。
“东家,是吴大公子外面养着的那位。”青行一直随行在顾嘉的身边,刚才只比顾嘉慢了半拍,这时候也来到了楼梯口,她听得那婆子发难,便低声凑到顾嘉的耳边说了一句。
顾嘉只以为这是一次意外,并没做它想,但看着现场所有人都望向韦瑜目含谴责,便有些好笑。
“这位娘子,不知你到底是有何要紧事,这么急巴巴的冲过来?”她含着笑看向还被自己扶着的漂亮女子,“当初设计点妆阁的时候,我们便留了心,生怕发生意外有人坠楼,不仅楼道口有防护栏杆,而且上楼后的地面还比里面要高,纵然是被挤后退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看看韦小姐距离楼道口这都多远了啊,还被你冲撞到。”
顾嘉说的是韦瑜被人冲撞到。
现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很快便也发现了端倪。撞上反弹出去的距离着实有些远,可见那便是那个什么娘子鲁莽,撞上了韦瑜。
“可怜见的,我家娘子这下被吓得不轻!”那婆子自知理亏,却也不回应顾嘉的话,只一个劲儿的过来搀扶了那名女子,哀嚎着博取同情。
确实
不管谁对谁错,今天到底是这名女子被吓着了。
“青行,快去请大夫来看看这位娘子,可别被吓出什么好歹来。”顾嘉也不理她,吩咐了青行后,又叫了两名服务员过来,“请把这位受惊的娘子带到雅间去候着。”
顾嘉也有些好奇了,这个外室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韦瑜显然对吴大公子的这名外室一无所知,早急匆匆的过来,“这位娘子你还好吧?可有哪里不适?”
“不,不要叫大夫!”原本一副惊吓过度不在状态的女人,听到顾嘉传唤大夫,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没事,真没事。”
“咦,娘子你可别见外,不管谁对谁不对,你在我的店里受到惊吓这是事实,我点妆阁又如何能置之不理?”一见这女人的神情就有问题,顾嘉还没有弄个水落石出呢,哪里肯依?
“你是怕我叫的大夫不如意吗?那大可放心。”
“我们点妆阁里除了出售脂粉,还备有不少用了名贵药材精制而成的药膏,专为解决大家不同的皮肤问题,为此今日开张特地请来了千金堂里的名医孙大夫坐镇,就是为了替各位夫人小姐解疑释惑的,大家大可放心。”
“哎呀,真是千金堂的孙大夫?那太好了,我脸上长了个火疮,正好请孙大夫帮我看看!”旁边的一时窃窃私语。
千金堂孙大夫是少见的女大夫,在秀越府享有孙圣手的美誉,平日里请她出诊千金难求,也是顾嘉财大气粗,为了打出名堂舍得下本钱,这才请动了这尊大神。
听得这话,就连之前还在观望的客人也都动了心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真的,真的没事,也没磕着碰着,不必看大夫了吧,大夫也怪忙的。”那女人听了顾嘉的话,非但没有轻松些,反倒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
“要我说还是看看吧,人家点妆阁的东家够诚意,也是为了你好。”旁边有人见她太过客气,也过来帮忙劝道。
要真说今天这事大家都亲眼所见,就算是人在点妆阁里受到了惊吓,也不关人家点妆阁里什么事,只不过这么好心的东家不多见了。
“我知道东家好意,不好意思,是妾身的不是。”那女人白着一张脸连连摆手,“妈妈,这不是别人的错,只怪我一时没有看清路。”
一直在旁边嚎哭的婆子也忙收住了声音,想要扶着女人离开。
可既然人都送上门来了,顾嘉又哪里会让她就这么走?
用眼神示意了下,两名服务员立即将人一左一右的搀去了里面的雅间。
无论是理由还是现场的舆论,全都站在顾嘉这边,那主仆两人什么也说不出来。
“嘉嘉!”韦瑜不傻,她见顾嘉的态度如此强硬,心下不安。
“没事,你等着看吧。”顾嘉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青行跟她点破了这女人的身份,显然对方的出现并不会只是巧合。这么个不安份的人便是韦瑜还未出嫁的丈夫的外室,这叫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