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位北,凛冽的寒总是恋栈不去,即便过了年已经是春天,但薄雾晨曦中的京城依旧冷得刺骨。
放在往日,这个时辰怕是大街上连个人影都难寻。只是皇城里住着的老百姓,耳闻目染,对朝堂政令有着天生的敏锐,今天是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一个个都兴致勃勃。
新年新气象,也需要新的谈资,更何况京城里多的是官宦门第,朝堂动向还与自己息息相关。
故而,一大早的,全城上下无不张着耳目,静候宫里传来的消息。
早先百官列队的宫门外此时依旧人满为患,取而代之的是各家家丁、以及打探消息的闲汉无数,只是他们毫无秩序可言,把个足足九扇宽的朱红宫门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虽然吵吵闹闹,但到底胆子有限,被全副铁甲手持长枪的护卫横目一瞪,便老老实实的做鹌鹑状缩了回去,继续探长着脖子,等待有相熟的内传跑过来通风报信。
护卫们牢守宫门,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只要这些人不越宫门一步,再多他们也做不了了。
自从老皇帝久不过问朝政,严肃的朝会便漏成了筛子。一开始是同党派的大人们为了打击对手互相通气,收买了内侍往宫门外传递消息,后来便有人看到其中的商机,花大价钱把消息弄出来,再分门别类的出卖给有需要的人。
再演变到如今,有钱人家各家各户都出人出钱,围守宫门,相公大人们刚刚在朝堂上开口说了句什么,下一刻就会被传到外面,很快传遍市井坊间,没有隐秘性可言,说起来,这也是属于大靖国的独一无二的奇观了。
“天,连皇贵妃都被打入冷宫了吗?咱们皇上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趁着这会儿的空闲,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惊讶感概道。
“兄弟你谁家的?怎么消息如此不灵通啊,刚才,就在刚才,皇上已经把矛头指向杜相大人了!”另一人得意洋洋的瞥了他一眼,满满的都是自己家消息迅速的优越感。
“大不了叱责一下,皇上能把杜大人怎么样!”这显然也是一个已经收到消息的知情人,不过他并不觉得被叱责两句值得什么大惊小怪。
凭杜大人这段时间在朝手一手遮天的权柄,估计就是皇上也对他无可奈何。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就在这几个人明里暗里打机锋的时候,宫门口突然有内侍气喘吁吁的过来,大冷的天儿,顶着寒风却冒了一头的热气,他泛着不健康的白胖脸上也终于因急促的呼吸而染上了几分血气。
“谁要谁要,天大的消息!”那公公把脚步停留在宫门之内,双手叉了腰喘气的空档亮着尖细的嗓子叫着,刻意压抑着的声音带着欲盖弥彰的兴奋。
正闲着磕牙的人听到问话猛的回过神来,“什么,是什么?”
那内侍对问话的人一概不理,只睨视着门外的众人。
“洪公公,卖给我卖给我!”有人随着声音便伸出一只举着荷包的手,一只沉甸甸的荷包转瞬便落到了那名公公的手里。
这是向来的规矩,真正打听消息
的人家都知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公收了银子就该把人单独叫到一边耳语了。
可是这次洪公公明显不满意自己手里荷包的份量,掂了掂又阴阳怪气的开口,“这回可是惊了天的大消息!”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家底不丰的暗自叹息,觉得这洪公公的味口着实太大了。而另外一些人则双目放光,犹如见了血的苍蝇,当即便挤了过去,“我来我来。”
虽然大家在宫里都联系了相熟的人,但总共内侍就那么多,当班又有空闲能传递消息的就更加少了,慢慢的,消息的渠道便发展到由出的银钱多少来决定。
刚才那么大一荷包银子洪公公都不满意,显见这是一条重大的消息!
果然,七手八脚不停的有人塞荷包过去,洪公公便不停的把人叫到一边耳语,那初听消息的人无一不被惊得瞠目结舌,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朝人群外跑。
这是回去给家里通风报信去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呢?苦于留下没付银子的急得抓耳挠腮,衡量着要不要东拼西凑,借点银子先把消息打听到手。
“还有没有?还有人要知道吗?没人我就走了。”洪公公已经喘匀了气,边抹额头上的汗边往护卫的甲衣里塞银子。
他们做这种勾当目前是无人过问,但到底是意外之财,见者有份。
洪公公只是随口一问,今天他足够机灵,跑得也快,第一时间便把这个重要消息传递了出来,已经收获颇丰。等会儿肯定还有别人赶来,他也不能把鱼吓一网打尽了,要见好就收。
……
杜宅的后面是一条清冷的街巷,宽不足三尺向来人稀,只是今天,杜宅的角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包了头脸的瘦小身形快速的闪过,随即义无反顾的远去,慢慢消失在晨雾中,徒留下一片清寂中的杜宅。
临出巷口,五花还是没忍住回望了一下被薄雾笼罩中隐隐绰绰的杜宅。
这里是她从家里出来后,唯一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可如今,这片净土也将守不住了,虽然在这里还没住够一年,但连五花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最后回望这一眼,她的眼中有多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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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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