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全都被五花听到耳内,瘦削的身子几乎站立不稳。
“姑娘这边请。”给她带路的是衙役班头,见她面色苍白却也只是见怪不怪,“下了大狱的都是这个样子,好在杜大人判的是流放,你已经把手续办齐了,赶紧上路,也少受些白眼。”
五花回过神来,对班头感激的笑了笑,“多谢陆班头。”
这个陆班头家就住在杜宅后巷,五花经常出门采买,一去二来的便与他家的娘子熟了。这回多亏了有这么层关系,在陆班头的指点下,她才得以很快把大人流放的文书拿到手。
陆班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径直去值房拿钥匙。
只是他心中感概,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前的杜宅在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眼里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家娘子认识了个杜家的丫鬟,都在他面前吹嘘了好久。
没料到一朝失势,便是大厦倾覆,转眼灰飞烟灭,高高在上的首相大人成为阶下囚后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反倒是这个他家的丫鬟有情有义,还为他打点一二。
果真是各人有各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没什么是值得羡慕的。
京城的春天来得晚,外面阳光大盛尚且还春寒料峭,这地牢之中则更是阴风阵阵寒意渗人。
‘够资格’住进刑部大牢里的人犯,都不是普通角色,要么罪孽深重,罪无可恕,要么曾经位高权重家世显赫,这牢房的布置也要远比普通的牢房干净舒适。
但这份舒适仅限于与普通牢房的对比,五花一下台阶,便被厚重牢门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里面的昏暗超出了她的想像,刚从阳光普照的地方下来,双目在这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等她能看清斑驳阴湿的墙上挂着的火把,立即被里面浓烈的味道熏得差点窒息。除了桐油燃烧的烟气,还有另外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浓烈臭味,掺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大人……”
五花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难受得很,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家爱清洁的大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关押在了这里,从高高在上人人逢迎到被人侮辱打骂,他怎么受得了!
“走吧,最里面的那间。”陆班头已经拿了钥匙过来,不知刚才他跟那个李衙役说了什么,虽然那人端着个陶碗仍旧吊儿郎当的坐着,但那凸出的眼珠子却像黏在了五花的身上一样,一动不动的跟着她移动。
五花一想到这人对大人做下的事,心里便怒火升腾,无奈现在她与人家力量悬殊,连上前为大人辩驳一声都做不到,为了掩饰自己眼里的不忿,只得低下头去。
沿途的每一间牢房里,都住了一名人犯,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染血。或状若疯癫或神情漠然,一个个都被折磨得不轻。
五花害怕得几乎不敢睁开眼,她很怕,怕见到自家大人的时候也是这副受苦的样子。
暗黑而狭窄的巷道似乎特别漫长,走了很久,才终于听得陆班头说一声到了。
“杜大人您命好,有五花姑娘散尽家财
为你打点,准备上路吧!”陆班头拿出叮叮当当做响的一大串钥匙,边说边打开了牢房的门。
杜启荣今日自大朝会上被皇上发难,遭三皇子挤兑以及群臣落井下石,到最后被关进刑部大牢,由始至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神情淡然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唯有听到陆班头的这一句话时,头一下抬了起来。
一抬头果真便见到了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
“大人……”牢里的稻草上坐着的人头发凌乱,一身白衣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苍白无力,特别是近了,能看清衣服上杂乱的脚印和鞭痕。
虽然第一时间他就挺直了身形,努力不将狼狈的那一面展露出来,但与往日的风光霁月有着天差地别。
五花一声唤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往下滑落,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胡闹!”或许是很久没有说话,或许是口干舌躁,杜启荣这声叱责带着走了样的暗哑低沉。
他猜测过过来探监的人会有谁,但无论是落井下石的对手,还是被他贬了官怀恨在心的仇家都好,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家里的几个孩子。
偏偏该死的来的就是其中之一。
“快走,你跟我没关系,这里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面前的女孩一眼,努力的划分两人间的界线。
“可是,大人……咱们的家没了,我能去哪里?”五花内心翻腾得厉害,到底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变故突至,还是一时难以无法。
从早上到现在,她全凭着对自家大人的担忧而支撑着,如今突然有浓浓的被抛弃了的不安感,所有的担心、害怕化做无助和委屈,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杜启荣。
淡定自持的人被猛的抱住,感受到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温热,心头一时滋味莫名,想推又舍不得。
“杜大人,流放的手续五花姑娘都办好了,你们还是赶紧的走吧。”陆班头已经打开了杜启荣身上的枷枷。
“现在,可以走了?”杜启荣之前便没怎么听明白陆班头的意思,原以为自己进了刑部的大牢,没那么容易出去,现在才猛的缓过劲儿来。
这些都是这孩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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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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