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她在她床头看到了夜莺,凌雨泽。
面目可憎的朝她讥笑。
狰狞的嘴脸凑近她,浑浊的气息喷洒进耳朵里。
“你最好就这样死掉,要不然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让你为羽儿偿命。”
好似在做梦。
她仿佛有看到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坐在轮椅上,慈眉善目的。
却对她说出残冷的话语。
“宁智宸欠我们的,就由你来偿还……”
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
久到她睁开眼睛,只有双眼有感知。
就连转头的动作都僵硬的像机器人。
从玻璃上看到脑袋上缠着绷带。
身上插满了管子。
此刻,她就像是凋零的花朵,残喘的不肯落下。
只要有人稍加拨弄,她便永久的垂落在地,渐渐与土壤一脉相承了。
凌瑶深呼吸,用力过猛咳嗽起来。
胸腔里的肺脏感觉都要咳出来了。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陆陆续续走进。
又是掰开她的眼皮,用强烈的光线照进她的眼底。
又是抓住她的胳膊,抽出鲜红的血液,对她身上的管子动来动去。
她蹙眉,迷茫的看着强行进入眼里的一切。
满身的疲惫让她开不了口。
大脑还来不及思索就陷入了空白。
灰白的世界里,只有她孤零零的背影。
朦胧间,她闻到熟悉的气息。
清冽的香味以及熟悉的声音。
他说,“我只求你,好好的……哪怕憎我,恨我,也好过你这样躺在床上。”
寂寥悲凉的语气,床上的女人蹙眉。
她想开口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她会觉得很熟悉?
可是漫无边际的雾霭将她整个人囊相其中。
她拨开重重迷雾,睁开眼睛。
一室的静谧让她一度认为方才不过是自己做了个梦。
时隔三日,她清醒了。
脑子里觉得清明许多,看东西更加清晰。
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没有先前头痛欲裂的感觉,心里没有空寂的挫感。
好似重新活过来般。
凌瑶荒唐的想,她好似从鬼门关走了趟,被敲打灌入神力送回人间。
护士进来换药,见她本该躺着的人嘴角噙含莫测的笑容,靠在床头,盯着她看。
“靓女啊。”
邪肆的话语从她苍白的唇间发出,让她心生寒意。
托盘哐当砸在地板上,盛放着的瓶瓶罐罐摔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她慌乱中弯下身,脸色苍白的捡拾起地上的碎片。
双眸里氤氲着水汽,嘴里念叨着,“没事的没事,岁岁平安。”
抬头甜美的笑容映入她的眼底,甜美的声音裹挟着只有小孩子拥有的软糯声音,带着治愈的气息,“没关系,碎碎平安,吓到你了没有?”
凌瑶眉骨上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抱歉。”
她摊开掌心,指了指被她抱在怀里的托盘。
女人会心一笑,如沐春风。
凌瑶都看呆了,咽了口水,反手指向脑袋,“谁把我脑袋开瓢的?”
女人哑然,隐忍笑意,摇头拿着托盘默不作声的走出房门。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两天住院,小妮子也没来看她么?
醒了又半个钟头了,都没人来看她。
什么情况。
护士去而复返,端着托盘稳健的迈着步子,走到她眼前。
“凌小姐,例行检查。”
凌瑶点头,“我脑袋怎么了?”
护士边例行检查边回答她的话。
“上次车祸,你脑袋受到外力撞击,有很大的血块压在神经上,位置不好,成功力只有百分之五,这在医学上已经可以宣布你玩完了……”
凌瑶愕然,她这么牛逼哄哄。
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那我是怎么到医院的?”
护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被救护车拉到医院的。”
凌瑶点头,“那我女儿呢?”
护士慵懒的抬起眼皮,漂亮的眼睛很是清澈。
清澈到能一眼看到她眼里看白痴的眼神。
“学校啊,今天期末考试。”
凌瑶不顾手背上的针管,撑在床上,以扭曲的姿势拿到手机。
看了眼日期,淡漠的扔到床尾处。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拆了线后就能出院了。”
检查完后,凌瑶也大致了解到她的情况。
粉色的护士拿着托盘转身就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顿了下脚步。
问她,“你看报纸么?”
刚醒来,眼巴巴的等着心心念念的人出现。
还想看看公司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哪里有闲心去看报纸。
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反正闲着也无事,再看会报纸打发时间。
给他们过渡时间。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护士手中拿着一份报纸。
推开房门,“抱歉,刚才耽误了会儿。”
凌瑶回以微笑,摇头,“理解,事多嘛。”
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报纸,抖了抖。
余光里,她从抽屉里拿出电视遥控,摁开。
“一个人住在高级病房,看会电视,不无聊。”
天使般笑容。
凌瑶点头,不作他想。
随意的看了眼报纸头条。
竟让她觉得触电般的难受。
巨大醒目的加粗标题,如刺般毫不留情的刺进她眼底。
电视机里,男人女人在众人见证下,给女人带上璀璨的钻戒。
女人娇俏的掩唇,眸里含水。
很感人的一幕。
凌瑶却觉得周身都陷入了冰窖中。
她茫然的看了看电视,拿着报纸的手紧攥成拳。
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行将她的思绪拉回去。
倒退回那日偷溜出院。
家里来的不速之客。
沐暖字字珠玑,所言紧紧的抓着她的心脏。
她说让她不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恬不知耻的给人做小三。
破坏别人的情感。
因此她才会昏厥,倒地时看到她高跟鞋冷漠的踩在地毯里,仓皇逃离的背影。
原来那日,她说的跟智宸订婚是真的。
还以为她又是在宁智宸哪里吃味了,到她眼前刷刷存在感,让她也不舒服。
竟是,真的!
顿时觉得自己下定决心,等身体康复后,找宁智宸谈一谈晨晨的事情。
为了给晨晨更好的生活,两人放下过往,重新来过。
现实却响亮亮的给了她个大嘴巴子。
疼的她都麻木了。
疼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自嘲讽刺勾唇:凌瑶,你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吗?你知道现在的行为有多渣么?明明对他念念不忘……
真是可笑至极,自己把自己的感情作没了。
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正在流失,她想要伸手将那个洞口堵住,不让它流走。
最后才发现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悲凉的叹气。
“你是故意的?”
她愠凉的声音听不出恼怒。
天使般的笑容下,是深深的嘲讽。
她此时的娃娃音如钝
刀般,在她的心口上划过。
“做女人能做到像你这样的,真是罕见。你若是在恬不知耻的纠缠下去,伤害的是谁,不用我说,显而易见了吧。”
她不说,凌瑶脑海里自主想起,昏倒前,沐暖说的。
“你若还跟智宸纠缠不休的话,只会给你冠上小三的骂名,你的女儿冠上私生女的头衔,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她呼吸骤然紧促,仿佛有只手无形中捏住了她的鼻子。
她只能被迫用嘴呼吸。
“你跟沐暖什么关系?”
女人嗤笑,“呵呵,终于反应过来了?沐暖是我表姐,我就不明白了,宁智宸当初是瞎了眼睛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你上下哪点能比得上暖暖姐?不知好歹。”
原来如此。
凌瑶脑子开瓢了,但是腿没断。
她掀开被子,起身。
站在女人面前,个头虽没她高。
冷艳张狂的气势却不亚于她。
未施脂粉的脸蛋,看的出来她皮肤底子很好。
她仰头,踮起脚尖,“能说出这番话,想必你品质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吃味了?跟你表姐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却没有得到?”
女人脸上一闪而过错愕,被凌瑶收入眼底。
她冷嗤,轻蔑的笑容在女人看来,极为讽刺。
她扬手,巴掌还没落下就被女人反手握住手腕。
看上去羸弱的的她,没想到力气大的出奇。
“说得高尚,你也给我做出个高尚的事情来看看呐,一个两个的跑到我跟前,三番五次的警告我,让我远离宁智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缠着他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出这个病房对宁智宸纠缠不休了?”
凌瑶气节,抬眼,看着高空中的手,“妄想打我?不看看自己有这个资本么?”
从始至终,女人踮起脚尖,重力支撑在前脚掌。
挥手用力抓住女人的手腕,身形也没见着晃动。
猛地松开女人的手,坐在床边,沉声道,“我要出院。”
写字楼里,女人头戴欧式的大檐帽,脸上难得一见的浓妆。
会议室里,包括请假的人通通被召回。
所有人迷蒙的坐在会议桌前,气氛沉冷的让人 觉得压抑。
人员集齐,凌瑶将手中的任命报告发下去。
“很抱歉通知各位,公司被郝氏集团收购,我将不再任职你们的老板。
这对你们来说,是个好机会,有郝氏集团这个大靠山在,你们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
她的声音舒缓轻快,明明是开玩笑的言语,没有一个人笑的。
凌瑶脸上努力撑起的笑容渐渐收敛。
“很抱歉。”
她起身,身后的人也紧跟着站起,有人问了她什么,她只是摇头,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前,她找到郝明盛,以匪夷的价格将他收购她刚创立的公司。
她给出的条件是,带着晨晨悄无声息的离开宁市。
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她的米兰梦,她所追求的东西,她都不想要了。
只想,跟女儿安安静静,改头换面的重新开始。
郝明盛给了她一张机票。
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不信任她。
所以将她放入眼皮底下,才是最可靠,最稳妥的。
她低头,阳光洒在机票上,她的名字以及晨晨的名字。
机票下面,是张烫手的支票。
巨额的数字灼烫了她的眼。
郝明盛选择的地方,是一处乡野僻壤。
确实是个让人都找不到的好地方。
伸手,太阳的光芒穿透她的掌心。
能看出手掌周围泛红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