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煜,你口中之言,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是说,你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真?舒淇背靠着暗牢内阴冷潮湿的墙壁,一颗心也渐渐下沉……
假的。他口中对自己的思念是假的!假的,他说自己是他儿时唯一玩伴是假的!假的,他说自己是他唯一的动力也是假的!那他口中所谓的理想抱负呢?那他那些怀才不遇的伤感情绪呢?那他对天道不公的哀伤幽怨的?也全都是假的不成?!哈哈!舒淇啊舒淇,你可真傻。
舒淇在心中笑着,脸上却半分情绪不显。司马煜啊司马煜,我怎么就会信了你!第一次亲耳所听那人身上所有的不堪和不公之时,她是何其愤怒?在他黯然伤神之时,她又能有多好过?
她誓要为他讨回公道,助他拿回因有的一切!可那人却说:“淇儿!这可使不得啊!”
相处时日久了,那人不在如往常一样总是舒小姐长舒姑娘短的喊她了,而是直呼她小名淇儿,但对此舒淇并不觉得有何不可,反而乐于那人这么叫她。
“为何?我姑父凭什么这般待你?他都已经稳坐皇位了,难道就不能大度一点给你一个爵位吗?有无封地都没关系,难道他要把你囚禁在这宫中一辈子任由那些太监欺凌宫女耻笑么?你看你身边,能个办事的人都没,什么事情都要你亲力亲为,你哪里还像个皇子?”她很不解那人的反应,难道他不想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吗?难道他甘愿屈身于这片竹林郁郁终生吗?舒淇为他的不得志心疼不已,同时也为他的妥协气到不行。
那人轻轻捧住了她的脸,深情与她对视,那温柔的嗓音简直苏到不行:“爵位和封地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这种人而去以身犯险值得么?”那人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却是难得的强硬。
“那你又怎么办的?你该不会要在片破竹林里待上一辈子吧?”听着那个男人温柔的言语,舒淇也是难得的高兴不起来,若他终其一身都被困在此地,那她又该怎么办?爵位固然只是次要的,但它同时又真的很重要。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能和你相守一生就好。”男人的眼神恢复了平淡,语气也恢复了柔和,他直起了身子,温柔的摸摸了舒淇的脑袋。
“相守?怎么相守?你难道要守着这片破竹子同我相守一身吗?”舒淇有些恼了,一把推开了他。
“我……”司马煜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他的眼中很快又恢复了如同湖水般的平静。
“怎么?你不敢?”舒淇捕捉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小情绪,同样平静的问道。
“本就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我不想因此而连累到你。”司马煜口气坚决的说道,仿佛他真的只是在为舒家着想一般。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要去造反,只是拿回……”
“快住口!”司马煜上前捂住了舒淇的嘴巴,皇宫毕竟是皇上的所居,一言一行都需时刻谨慎,稍有疏忽便祸从口出!
宫里就是麻烦!一点都不如外面自由,真不明白那些宫外之人为何还要一个个削尖脑袋的想要进来,舒淇很快便有些厌烦了,她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对这所宫殿也早已无了当年的尊崇与向往。
“可我想带你离开这里。”真的很想。舒淇看着司马煜,眼泪无声而下。
“我又何尝不想离开这儿,好与你长相厮守。”司马煜看向舒淇,嗓音哽咽。
“只要你愿意就好,剩下的就交给舒家去办,你暂且乖乖呆在这儿,我保证,不日定能助你离开!”舒淇揉了揉司马煜埋在她胸前的脑袋,温柔的说道,语气却万分坚定。
司马煜还想拒绝,却被舒淇暗中用力按捺住了他的脑袋,不让他抬头:“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我保证替你把事办好!还有,你给我记住,你是我舒淇心尖上的人,只要在朝中有我们舒家所在一日,任谁都别想欺凌你!”
舒淇蜷缩着身子钻入薄被中,强忍着回忆带给她的不适,那鲜活的记忆无时无不在提点着她,曾经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蠢笨!在那后来的两年时光中,她为他在宫中四下打点,替他积累了一批看似不起眼,实则很是受用的人脉,早在他们二人之间得以曝光之前,姑姑就早已得知此事,同为女儿家,她打小又是在姑姑身边长大的,姑姑怎能不知她的心思?可能是看在她当年尚且年幼吧,疼爱她的姑母并未点破此事,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她去了。
她满腔情愿的刻画着他们二人的未来,却不想那个男人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她所给予不起的。早知道后来会落得那么个下场,她当初就不该自以为是的去做那些蠢事!她听信他的鬼话,完全按照他的安排与指引,时常进宫戏弄他,欺侮他,她撕他字画,剪他头发,烧他衣摆,旁诺无人的把事情越闹越大,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朝中老臣坐不住了,多番请奏圣上休要太过纵容自家侄女!十七皇子再不济那也是皇家血脉!圣上的兄弟!无论如何天家尊严都是不容冒犯的!舒家大小姐此番作为无疑是在打圣上的脸!同时这也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由此可见舒家人持宠而娇,压根就没有把圣上放在眼里!舒家大小姐此为,实乃人神共愤!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小孩之间的玩闹罢了。”皇上对此不以为然,司马煜本就是他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碍于父皇的颜面和朝中老臣的觐见,他不好直接把这颗刺给拔了罢了,其实舒淇所为他早有耳闻,同时他也是故意放纵其为之,心中想着要是十七弟真是死于这丫头之手,那他大不了夺了舒家的爵位在把他们下放一段时间,等风头一过在随便寻个源头召回就好,谅那些老贼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总不至于让宁国公府的嫡女,皇后的亲侄女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区区一个前朝十七皇子偿命吧?其实身为北国君王,他想弄死这个所谓的十七弟的方法有很,不是他不屑而为之,只是不管他做的如何干净也总会被人逮到诟病,一心想做名贤君的司马晟,可不想因为这颗小老鼠屎在自己将来的辉煌整机之上白添一个污点。
“此事朕心里已有数,至于舒家的那丫头,朕自会召舒阁老进宫来让他好生约束管教,魏阁老还有无事要奏?若是无事,那就……”
“圣上!”魏阁老并没有放过皇上之意,急急上前两步拱手就道:“这天家威严,先皇血脉启会是小事?这舒谨教子无方,纵容孙女在宫中放肆实在是岂有此理!圣上的宫殿,又岂是她舒家的后院,是她舒家大小姐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先皇的血脉,纵使在卑微那也占了个天字!是他舒家可以随意欺凌的吗?知道的只会说舒家教女无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圣上龙心狭隘容不下先皇子嗣苟活故意糟践而为之!”
魏阁老说道激动之处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相较之下司马晟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魏权振你放肆!我皇族之事岂是容你等妄自言论,私下诽薄的?!来人!”
“微臣自知死罪!但微臣身为辅佐大臣就该一心一意为皇上,为社稷着想!微臣死不足惜,但有些话微臣不得不说,不敢不说!”魏阁老说着就伸出他那双枯瘦干瘪的双手,颤颤巍巍的取下头顶的乌纱帽,小心翼翼的置于地面,双膝跪地跪行数步拱手道:“十七皇子早已成年,他虽身为先帝血脉不说爵位就连一个正经的称呼都没!先祖另有祖训,成年皇子不得久居宫中,可眼下十七皇子连座像样的府邸都没,多年以来他一直寄居在圣上的宫殿之内,圣上口口声声说要做位明君,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出遭世人所耻笑吗?!”
“魏权振!”司马晟气的是咬牙切齿,正想处决了这头没眼力的恼人苍蝇,可随后朝中又有几名顾命大臣先后跪了出来,高举手中官牌一齐高呼着:“臣附议。”
“你们!好!很好!!”眼下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可朝廷之中的可用之才实属不多,要说这些人里,大多都是跟随先帝的来人,他又断然不好把这些人全给贬了,否则到时候就免不了伤及朝中根本。可纵使这样司马晟也是断然不想退步的!不能直白的弄死司马煜那个死小子也就算了,怎么,这些人难不成还要硬逼他给那个小杂种封王加爵不成?
“这江山究竟是朕的江山,还是你们的江山?!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谁才是这天下之主?!”司马晟拍案而起,冷眼看着腿边跪着的众臣怒喝道:“怎么?朕身为一国之主就连处理家事的权利都没有吗?朕要如何处理自己家的家事,还要先经过你们的允许吗?!”司马晟越说越怒,越怒越恼,狠狠抛出手边的白玉镇纸砸了出去,却不想正中了魏阁老的脑门……